第3章 烟火人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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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声终于远去,幼儿园像被飓风扫过的船,残骸遍地,人心惶惶。扭曲的大门被临时用厚重的木板和脚手架粗暴地钉死,上面还残留着警方拉起的黄色警戒带碎片,在风中猎猎作响。空气里那股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被更强烈的消毒水气味覆盖,却怎么也盖不住那股渗入砖缝、深入人心的恐惧余味。

我被市局带走,配合调查。程序走得很快,笔录详尽得如同手术刀解剖。开枪的时机、角度、动机,被反复确认。那把粗糙的自制手枪成了关键证物。过程冰冷,公式化。调查人员看我的眼神复杂,有探究,有评估,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最终,定性为正当防卫,无责。但那份报告副本,连同我在部队那份“综合评定不合格”的档案副本,一起被郑重地封存进了某个标着“特殊关注”的卷宗袋深处。

走出市局大门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给冰冷的钢筋混凝土森林镀上一层虚假的暖金。我站在台阶上,深蓝色的保安制服显得有些空荡,口袋里装着临时开具的“配合调查完毕”的证明。没有车来接,也没有人等候。口袋里那点微薄的退伍补贴和保安工资,只够坐最末班的公交车。

回到那间位于老城区筒子楼顶层的出租屋。楼道里弥漫着陈年的油烟和潮湿的霉味。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推开门,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泡面残汤和灰尘的隔夜气息扑面而来。屋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薄灰,跟我离开时一样。折叠椅还靠在墙边,桌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安静地躺着。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喧嚣隔着玻璃传来,却显得异常遥远。

“战场”结束了。可“生活”的硝烟,似乎才刚刚弥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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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停课一周。李园长脖子上缠着纱布,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里的坚韧没变。门卫老张受了惊吓,请了长假。整个“阳光之家”像一个被打散了骨架的病人,急需重新站起来。

我依旧每天准时到岗。只是身份变得有些微妙。家长们送孩子来,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不再是以前那种对普通保安的随意一瞥。那些眼神里混杂着感激、敬畏、好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和……畏惧?他们把孩子的手交给老师时,会下意识地飞快瞟我一眼,仿佛在确认我这个“人形兵器”是否还处于安全状态。

“厉队长,早。”打招呼的声音变得格外客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

“嗯。”我的回应依旧简短,目光扫过大门,检查临时加固的木板是否牢靠。

园内重建在刺耳的电钻声和敲打声中推进。工人们忙碌着修复被撞坏的大门和围墙。孩子们被暂时集中在远离施工噪音的后院活动。但那种惊弓之鸟般的氛围并未散去。一个工人不小心把工具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啊——!”几个正在玩积木的孩子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抱头蹲下,小脸煞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老师慌忙冲过去安抚,声音带着哽咽。

我站在后院的拱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有点闷。那种熟悉的、冰冷的烦躁感又隐隐泛起,却很快被一种更深沉的、陌生的滞涩感取代。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面空空如也。以前在境外压力爆表时,我会嚼一种特制的、味道极其苦涩的提神口香糖。现在,只有空气。

目光扫过那些受惊的孩子,最后落在角落里一个小小身影上。是圆圆。她没像其他孩子那样尖叫蹲下,只是停下了搭积木的动作,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只受惊的小鹿。她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穿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阴影里的我。看到我还在,她紧绷的小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一块红色的积木,只是动作明显慢了很多。

“厉队长,”李园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脖子上纱布刺眼,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很坚定,“市里……还有几个热心企业,捐了些款。新的大门和安保系统已经在定制了,很快就能换上。比以前的……更结实。”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孩子,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孩子们……吓坏了。心理辅导的老师每天都来,但……”她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圆圆身上。

“还有件事,”李园长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最近总有些……奇怪的人在大门外晃悠。拿着手机,对着里面拍。有记者,也有些……看着不像好路数的。派出所那边打过招呼了,加强了巡逻。你……也多留意点。”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托付。

“明白。”我简短地回答。这很正常。一场血案,一个身份特殊的保安,足够成为某些人眼中的“流量密码”或者“刺探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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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幼儿园重新开园。崭新厚重的电动合金大门取代了扭曲的旧门,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全新的高清摄像头和红外报警系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围墙和各个角落,像一只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一切。大门内侧,还立起了一个小小的、刷着亮黄油漆的保安亭。

我站在保安亭的窗口后。深蓝色的制服熨烫得笔挺(被李园长硬塞给附近一位热心大妈帮忙熨的),肩线依旧绷直。腰间的橡胶警棍换成了更沉、更结实的型号。新装备带来的安全感微乎其微。真正的安全感,来自于刻在骨子里的警戒和对环境的绝对掌控。

我的目光不再是以前那种散漫的、带着厌烦的扫视。它变成了一种无声的、持续运转的扫描系统。像一台精密的雷达,覆盖着大门外那条不算宽阔的街道。每一个路过行人的步态、眼神停留的时间、车辆行驶的速度和轨迹,都被瞬间捕捉、分析、归档。

那个推着婴儿车、在对面树荫下停留超过十分钟的年轻妈妈?她逗弄婴儿的动作过于刻意,眼神飘忽,频频望向园内深处。目标:可能是在等某个孩子出现,或者观察接送流程?威胁等级:低,但需持续关注。

那辆贴着深色车膜、连续两天同一时间慢速驶过的黑色轿车?司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轨迹可疑。车牌号模糊不清?威胁等级:中。已记录大致特征,必要时可通知巡逻警车拦截盘查。

那个背着双肩包、拿着单反相机在远处天桥上对着幼儿园方向调整焦距的年轻人?动作鬼祟。威胁等级:待定。需要更近距离观察其意图。

大脑高速运转,过滤着海量的信息碎片。这种高强度的警戒状态,如同在无形的战线上巡逻,消耗着精力,却带来一种病态的、熟悉的“活着”的感觉。

“厉叔叔!你看!”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扫描。

我低头。是豆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正努力踮着脚,小手扒着保安亭的窗台,小脸憋得通红,另一只手高高举着一个东西——那是一架用雪糕棍和胶水歪歪扭扭粘成的“战斗机”,机头还用蜡笔涂成了红色。

“豆豆给你做的!大飞机!打坏人!”豆豆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和一种“我很厉害吧”的骄傲。

我看着他手里那架粗糙的、甚至有点扎手的“战斗机”,又看看他纯真的小脸。战场上呼啸而过的武装直升机引擎轰鸣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喉咙有点发紧。我沉默了几秒,伸出手,动作依旧带着点生硬,小心地避开那些翘起的雪糕棍毛刺,接过了那架沉甸甸(心理上)的“战斗机”。

“嗯。”我发出一个单音节,目光在“战斗机”粗糙的机翼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抬起,重新投向街道,继续进行我的扫描任务。只是握着“战斗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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