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时机未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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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西北,凉州。

此地已是边关重镇,风沙漫天,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城外的一处军营里,几个穿着破烂囚服,形容枯槁的男人,正费力地将一捆捆干柴从大车上卸下来,搬进伙房。

他们的动作迟缓而笨拙,稍有停歇,一旁监工的兵痞便会毫不客气地将鞭子抽在他们身上。

“快着些!一群没卵子的废物!”

“耽误了将士们用饭,扒了你们的皮!”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那几个男人只是默默承受着,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

其中一人,正是曾经在神京城里何等风光的琏二爷贾琏。

不过短短月余,他已经彻底变了个人。

曾经那身养尊处优的皮肉,如今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布满了风沙侵蚀的痕迹和伤疤,双手满是血泡和老茧。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

那双曾经总是含着几分轻浮笑意的桃花眼,如今只剩下死灰般的麻木。

那场在神京大牢里的噩梦,彻底摧毁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所有尊严和根本。

如今的他,和身边的马深、刘之等人一样,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阉奴。

那个平原侯府的蒋子宁,三十多岁,早已被酒色亏空了身子,得知老母在家被气死了,整日昏昏沉沉,还没到长安就死了。

如今每日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吃着猪狗不如的饭食,睡在漏风的草棚里,动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在这里,没人知道他们曾经是公侯府的公子哥。

他们只是最低贱的罪囚,是军营里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烂泥。

这日,正当他们累得快要散架时,军营里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

只听得马蹄声如雷,大队的兵马从远处开拔而来,旌旗招展,盔甲鲜明,与凉州本地这些疲敝的守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京营的援军到了!”

“领军的是牛大帅!四王八公里的牛继宗将军!”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军营里传开。

贾琏正搬着一捆沉重的木柴,听到“牛继宗”三个字,那麻木的脸上,猛地爆发出一丝骇人的光彩。

牛继宗!

他认得!

那可是他们四王八公这个圈子里的人了!与他父亲贾赦,更是有着几十年的交情!

他有救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牛伯伯!是牛伯伯来了!”

贾琏扔掉手里的木柴,不顾一切地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冲去。

刘之等人也反应了过来,脸上同样露出劫后余生般的激动,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他们疯了一样地往前跑,推开阻拦的兵士,身上被抽了好几鞭子也毫不在意。

终于,他们冲到了中军大帐前。

一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身披重甲的老将,正在众人的簇拥下,意气风发地走下战马。

正是京营节度使,牛继宗。

“牛伯伯!”

贾琏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牛伯伯!我是贾琏啊!荣国府的贾琏!”

牛继宗正与前来迎接的凉州总兵说话,听到这声凄厉的喊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转过头,看向跪在地上那几个宛如乞丐的人。

他打量了贾琏半晌,才从那张肮脏不堪的脸上,依稀辨认出几分当年的模样。

“贾琏?”

牛继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贾琏见他认出了自己,顿时涕泪横流,拼命地磕头。

“牛伯伯!救救我!救救侄儿啊!”

“我们家遭了奸人陷害,被抄了家!我……我被那冯渊奸贼所害,流放到此,日日受苦!求牛伯伯看在与家父往日的交情上,救我一救!”

他身后的贾蓉等人,也哭喊着磕头求情。

周围的将士们都围了过来看热闹,对着这几个形容狼狈的囚犯指指点点。

牛继宗看着脚下这几个丢尽了公侯脸面的东西,听着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脸上的厌恶之色,越来越浓。

他此来,是奉皇命,抵御西狄,建功立业的。

可刚到地方,就碰上这么几个晦气的东西,沾上了贾家这摊甩不掉的烂泥。

他冷哼一声,忽然抬起脚,一脚踹在贾琏的胸口。

“砰!”

贾琏被踹得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奸人陷害?”

牛继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你们贾家那些烂事,当全天下人都是瞎子聋子吗?”

“尤其是你爹贾赦,更是丢尽了我们这些世交的脸!”

“如今落到这个地步,纯属咎由自取!还有脸来求我?”

贾琏被骂得懵住了,他瘫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和蔼可亲的“牛伯伯”。

牛继宗的目光,又落在他那空荡荡的裤裆处,脸上的讥讽之色更盛了。

他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直娘贼的,看看你们现在这副鬼样子,连个爷们都算不上,简直是把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我牛继宗,没有你们这样的侄儿!”

他对着一旁的亲兵怒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几个污了老子眼睛的废物,给老子拖下去!”

“再让他们靠近大帐半步,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是!”

几个亲兵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上来,将贾琏等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贾琏的哀嚎,贾蓉的哭喊,都淹没在周围将士们无情的哄笑声中。

那笑声,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割得粉碎。

贾琏被重重地扔在冰冷的沙地上,他趴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们,早就不是人了。

在这些昔日故旧的眼中,他们只是一群会走路的、令人厌恶的耻辱。

一滴浑浊的泪,从他空洞的眼中滑落,瞬间便被脚下干燥的黄沙,吸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