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弓弦疾响惊狼阵,铁甲横冲破敌围 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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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刀盾轻骑小心翼翼地逼近密林,马蹄踏在枯叶与湿土上,发出低沉的簌簌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林中依旧死寂无声,仿佛整片树林都在沉睡。前列的奚族士兵心中微松,举在胸前的圆盾也慢慢偏到一侧,呼吸不觉放缓。
忽然——一缕寒光破林而出,疾如闪电!羽箭直贯前列为首那人的咽喉,劲道之猛,连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仰面翻下马去,血雾在寒风中四散。
余下的奚骑骤然色变,急忙刀盾齐举,将全身护得密不透风,战马则缓缓倒退。
紧接着,林中传来马蹄奔腾之声,杨可世率八百轻骑如暴风般冲出。弓弦齐鸣,羽箭排空而至,却并不逼近,只在远处不断压制。前方的奚族刀盾手缩在圆盾后,任箭矢叮当作响,依旧稳守不乱。
而此时,后方千五百弓骑已快马赶到,顷刻间便是漫天箭雨,黑压压倾泻向林口。杨可世见势不妙,未待箭雨压境,便猛拨马缰,率队翻身退回,瞬间没入浓雾沉沉的密林深处。
萧干立在山岗之上,将林口的情形尽收眼底。晨雾未散,浓林如同一片压下来的铁幕,雾气缭绕间吞没了前军的身影,只能隐约听到远处马蹄踏叶的簌簌声。他眯起双眼,鹰一般的目光穿透缭绕的灰雾,看得分外真切。
他认得那领着骑军翻腾于林影间的身影——正是种师道帐下的猛将杨可世。此人骁勇过人,弓马娴熟,更精于战阵埋伏。早年在西路,他曾以八百轻骑在山谷间诱杀过契丹骑兵,至今仍为边军津津乐道。
萧干心头微微一沉,却又很快浮起傲色。“种师道与童贯不合,手中西路嫡系寥寥。前次俘了童贯义子童朗,我与耶律大石早已问明,此番童贯并未携来那劳什子神臂弩。如今这林中,溃兵报称不过三千余人。”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身后列阵的数万奚族铁骑,战马鼻息喷涌如雾,甲胄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哼,兵力相差十倍有余,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将杨可世活活淹死!”
想到这里,他唇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抹阴寒的光芒,猛地一抖弯刀,沉声下令:“我令——前军压上,随身火药箭——”
话到一半,他心头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立刻想起前些日子被人破坏的军中火药库。火药短缺至今未能补足,哪还有余力用火箭开路?
萧干眼底闪过一瞬阴戾,心中狠狠咒骂:“若非那群贼子坏我军资,就这小小的密林,不过几发火箭的事,何至于今日还得这样小心翼翼,仔细搜索!”
他重重喘了几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与不甘,弯刀猛然指向前方,声音如裂石惊雷:“全军压上——先砍树,再杀人!”
随着萧干的命令传下,奚族大军如同被猛然注入血脉的巨兽般轰然动了起来。阵列翻涌,战马嘶鸣,甲光闪烁,密林前的空地一瞬间变成了一块被蚂蚁疯狂啃噬的巨大蛋糕——挥舞弯刀、舞动骨朵的奚族士兵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向林口。
离密林尚有两箭之地,前锋已开始弯弓搭箭。顷刻之间,数千支羽箭同时离弦,破空声如骤雨扑面,箭阵在空中划出一道漆黑的弧线,犹如黑云压林。
这一轮箭雨,既是为冲锋在前的轻骑开路,也是为了防止密林中潜伏的宋军骤然反扑。箭矢呼啸着射入林缘,击碎枝叶,震落枯叶,像是要用这一阵金铁暴雨,把林中的阴影彻底撕开。
伴随着这一阵密集的箭雨,林中依旧死寂无声,仿佛所有的声息都被浓雾吞没。快马之下,百余米的距离转瞬即逝。跑在最前的奚族士兵距离林缘已不足一箭之地,他猛地勒缰,战马前蹄高扬,尘土翻飞。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目光贪婪而兴奋,仿佛已看见刀锋劈断树枝的瞬间。心中暗暗描摹——第一刀斩开枝叶,第二刀便能砍下暗处南蛮的头颅,让热血在脸上飞溅,那种甜腥的气息才是战场的真正味道。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弯刀在手中轻轻一抖,露出一个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却不料正在此时,他的耳中蓦地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声响——那是弓弦被缓缓拉满的独特颤音,细微得几乎要被风声和马蹄声淹没,却在这一刻,像一根冰冷的针,直直扎进他的耳膜。
他心头骤然一紧,本能想抬盾格挡,可这个念头才闪过,还未来得及动作,胸口便猛地一震——仿佛被千斤巨锤正面砸中,气血翻涌,整个人被那股可怖的冲击力横着掀离马背。视野在空中旋转,耳边只剩风声呼啸与血液在耳鼓中轰鸣的沉闷鼓点。
下一息,他的眼前猛地一暗——不是闭眼的黑,而是天色骤变的阴翳。无数根黑羽箭矢从林中蜂拥而出,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密密麻麻地扑面而来,如同一团活生生的黑云,带着死亡的寒意从天而降。
“——上弦!放!”
短促而冰冷的号令声在密林深处炸开,如同雷霆劈裂长空,瞬间引动了更为恐怖的箭雨。
他尚未来得及落地,眼前便只剩下疾风、箭影与森冷的光芒,下一刻,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重重的躯体砸落在地,弯刀翻滚着脱手飞出,溅起一片泥土与尘灰。
紧接着,密林深处仿佛活了过来——成排的宋军弓箭手从掩体后探出身影,弓弦声此起彼伏,手中硬弓如满月般拉圆。箭矢如暴雨倾盆般泻下,林缘外的空地瞬间被笼罩成一片漆黑的箭幕,遮天蔽日,密得几乎不见天光。
策马狂奔的奚族战士,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铁篦子凌空扫过,成排成排地从马背上抛落下去——有的被箭贯穿咽喉,当场毙命;有的重箭入肩,惨叫着滚落,瞬间被乱蹄踏成血泥。人影与马影在箭雨中此起彼伏,生与死不过一息之间。
惨叫、怒吼、嘶鸣混作一团,战场的空气中充满了血腥与烧焦的羽毛味道。前列的奚族骑兵慌乱中急欲拨转马头,然而他们脚下的空地已被战马与尸体塞满,泥地被鲜血浸透得滑腻如油,马蹄一踏便打滑翻倒。后阵的骑兵不明就里,仍在拼命往前涌,催马冲压着前方同袍。
转瞬之间,前锋与中军撞作一团,马嘶、人喊、金铁交击、骨裂声混成一片嘈杂的战场狂潮。有人怒骂,有人呼救,有人干脆挥刀对准拦路的同袍,血光四溅,只为争得一线生机。
乱军之中,有战马惊恐地长嘶狂奔,撞翻数人;有奚族士兵被挤得连手臂都抬不起,生生被后面的骑兵挤下马来,随即被乱蹄碾压成模糊的血肉。更多的人只顾拼命挣扎,连自己朝着何处逃都无暇分辨。
整片密林前的空地顷刻化作炼狱——奚族大军瞬间乱成一锅沸水,前无退路,后有冲击,刀光与箭雨如交织的死网,将他们困在这方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