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血溅屋檐身为饵,亲临暗室入龙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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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陵山持刀而立,威风凛凛地站在屋檐之上,衣袍猎猎作响,满脸不屑地环顾着院中那几名宵小,神色间透着一股傲然与轻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早已沉静如水,心中早打定了主意。他很清楚自己的武功虽不弱,但与秦岳、欧阳林两人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要与闫海陵那等绝顶高手正面搏杀,自是不可能,然而若以身为饵,引开下方这五六名家丁却是不在话下。尤其那名独臂白衣人,刀势阴狠,周身煞气翻腾,显然不是泛泛之辈,极有可能是亲王府中的高层人物。若是让此人插手其中,只怕秦岳与欧阳林此行便要多出几分险阻与凶险。想到此处,高陵山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握刀的手反而愈发稳固。他心中暗道:与其被困于局中,不如自己破局。既然生死难料,那便让自己在这乱世的残夜中,轰轰烈烈地拼上一场,也算不枉此生,为这天下正道搏出一线生机。

那名白衣人面色阴冷,左手紧紧按在刀柄上,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不屑,心中暗骂道:“若不是被萧胜随手一刀斩去右臂,这小子顷刻之间便可拿下。”他念及此处,不禁浑身一颤,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寒意。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刀的光影,精妙绝伦,凌厉无匹,几乎达到了妙到毫巅的境界。

他本就是个武痴,为求与人交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并且每次都是施以辣手,被他打败的人万难活命。曾经亲自上门挑战闫海陵,亲眼见过闫海陵的武功,领教过他神鬼莫测的身法与裹挟着无上伟力的拳脚兵刃,自此惊为天人,甘心追随,投入亲王府门下。如今若不是右臂重伤未愈,举手投足间仍觉隐隐作痛,断然不会让那高陵山在自己眼前肆意挑衅,耀武扬威。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中充满着不屑,持刀的手捏紧了几分,却又缓缓松开,突然间,嘴角露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仿佛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撇了左右几名府兵,沉声冷哼,语气中满是森寒与杀意:“把他给我弄下来,死活不论。”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七八名府兵齐声应喝,一个个摩拳擦掌,手中兵刃闪着阴冷的光。几人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神情兴奋,显然是早已等不及。他们尽管贵为庚辛金堂的杀手,却是整个王府中最低等的存在,素来最喜做这种以多欺少、以强凌弱的勾当,若不是为了亲王大人的大业,白衣人手下的那些心腹都派到了别处,另有他用,他也不会留下这些个废物在此,不过此时此刻,这些个废物却是分外合适,那白衣人心情糟糕,正想用高陵山的鲜血给自己找点乐子。只见那几名腿脚利索、轻功高绝的府兵更是当先跃出,脚尖一点,身形疾起,转眼便掠上屋檐。只见他们双目放光,持刀的手微微颤抖,准备享受那利刃划开血肉时的沉闷与滞涩,感受鲜血迸溅在面颊上的滚烫与黏腻,体味生命在崩裂前最后一瞬的战栗与绝望。

高陵山冷哼一声,眼神凌厉如刀,见那腿脚最快的府兵当先跃上屋檐,却因瓦片湿滑,脚下一晃,身形微微往前踉跄了一步。高陵山目光骤然冰冷,左脚往前猛跃了一步,整个人如猛虎扑食一般纵身而起,趁那府兵立足不稳之际,右手长刀高高扬起,一招力劈华山,刀势沉稳,威压如山,携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与杀机骤然斩下。那府兵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雪亮的刀光映着初升的朝阳在自己眼中越来越亮,还未来得及呼吸,便只觉眼前骤黑,胸口一痛,身躯被巨力掀飞,血花溅起,尸体应声坠地。

高陵山顺势上前一步,身形猛然下沉,左脚稳稳踏在湿滑的瓦面上,使了个千斤坠,硬生生稳住身形。大英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风,只见高陵山的右腿高高向后扬起,又快又准,使出一式倒踢紫金冠,那一脚如电掣雷鸣,正中身后那名府兵的手腕,踢得他虎口震疼,兵刃脱手飞出。高陵山身形未歇,反手一转,手中长刀顺势回旋,刀光掠空,如半弯冷月,在空中划出森寒的弧线。那刀光落下之际,寒气逼人,伴着一声惨叫,偷袭在后的府兵被拦腰斩断,鲜血迸射,溅了高陵山满身满脸。

这几下招式兔起鹘落,快若闪电,竟是高陵山平生从未有过的痛快与写意。鲜血的热度混着刀锋的寒气,激得他胸中豪气翻涌,热血沸腾。他仰天长啸,声音激越,直冲云霄,那一声怒啸震彻天地。满身的鲜血顺着鬓角流下,映着朝光闪动,竟让那些围观的宵小心胆俱裂,一个个脚步发僵,再不敢上前。

“好刀法!”那个白衣人的双眼瞳孔骤然缩紧,死死的盯着高陵山那凌冽的刀光,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如刀锋出鞘,他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反倒在那漫天的血雨中生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狂喜,不禁见猎心喜,宛若久逢敌手的猛兽,浑身的血脉为之振动。他单臂一抖,掌心压住刀柄,寒铁嗡鸣,一声低喝如霹雳炸响:“不要走——让我来会一会你!”话音犹在风中震荡,身形却已离地,脚尖轻点,白衣翻卷,如同夺命的猛禽。整个人凌空而起,衣袂翻飞,便已轻飘飘的径直往屋檐上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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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陵山目光微凝,心念电转,虽不识此人,却从那气势间的刀意与呼吸节奏,已觉此人必是劲敌。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也无暇顾念所谓江湖规矩,趁其未稳,反掌提刀,刀光汹涌而出,似朝阳破雾,雷霆万钧,径直往白衣人的身上斩去。然而那白衣人身法古怪,在半空中骤然提气,整个人如风中的柳絮,空中的魔枭,竟然在空之停了一瞬,并不下落,仿佛风行无常,借势无形。随即双足连环并发,前脚荡开那必杀之刀,后脚如流星坠落,稳稳点在刀背之上。借势轻轻一点,整个人轻轻的仿佛毫不费力,骤然高高跃起,整个人再次凌空拔空三尺,雪衣翻飞,轻飘飘的从高陵山的头顶飘过。

朝阳从屋檐边探出一线,照亮他掠空的身影。白衣胜雪,衣袂如云,风声在他身后流动。若非那双眼中闪着一丝狰狞的寒意,他几乎像是从九天坠下的谪仙,而非血色江湖中的杀人者。

高陵山的双眼骤然缩紧,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死死的盯住眼前的白衣人。心中已经知道此人的功夫实在在自己之上,此战只怕十死无生,万难幸存,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念至此处,他反倒平静下来,心中暗暗发誓: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这可怖的白衣人前去打扰秦岳与欧阳林。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间,双眼之中的有了一丝微微的失神,转瞬即逝,却没想到就这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眼前的白衣人的身形骤然消失,下一瞬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见那个白衣人反手一刀,凌空劈下,刀势正大光明,动作清晰可见,甚至带着一丝不合常理的从容。高陵山耳畔忽起一阵恶风,寒气逼骨,这才如梦初醒,猛然提刀横斩相迎。两柄长刀在半空交击,金铁震鸣,火星四溅,那白衣人的刀光力量并不十分巨大,不像是杀人,反倒是像是和他打招呼一般。借着这一刀之力,高陵山骤然后跃半步,心中大惊,不禁又是轻轻的低喝一声:“啊!”

正在这时,剩下的那四五个府兵也纷纷爬到了房檐之上,隐隐的将高陵山围在当中,只是没有那白衣人的命令,那几个府兵各持兵刃,摇旗呐喊,却谁也不敢上前半步,生怕打扰主人的雅兴。高陵山毫无惧色,冷冷的扫了一圈围着的众人,把这些府兵尽数视若无物,唯独这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面前的白衣人身上。片刻之后,他忽然咧嘴一笑,倒悬长刀,双手抱拳行礼,朗声笑着说道:“阁下好身手,在下抚远镖局镖主高陵山,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那白衣人见到高陵山并不上前动手,反而彬彬有礼的收刀行礼,不禁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神情一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也轻轻一摆长刀,倒提在手,残存的左臂微微一拱,声音略有些嘶哑,却并不难听,反而却带着一丝对高陵山武艺的赞许:“好说!在下亲王府庚辛金堂堂主,白鋈尘!”

高陵山并不惊讶。自从方才交手起,他便已隐隐猜到了这白衣人的身份。放眼江湖,能有这等凶狠而又精妙的刀法之人,除了已经殡天的刀圣萧自在,身受重伤的二当家萧胜,正道几位早已退隐的前辈之外,只怕无人能出庚辛金堂堂主白鋈尘之右。他心念一起,反倒生出几分释然之意。生平最后一战,若能与此人对刀,纵死无憾。

想到此处,一股豪气冲胸而上,似要破体而出。他仰天狂笑,笑声震荡四野:“能与白堂主一战,实乃我高陵山平生一大幸事!”说罢,他微微朝屋外的平地一点头,语带豪气:“白堂主,让我们到地上战个痛快!”话音未落,他又轻蔑的一笑,朝四周的那些府兵用目光微微示意道:“你们也一起来吧。”

说完,他竟转身背对白鋈尘,长刀一横,脚步沉稳如山,大步往前走去。脚下的瓦片湿滑,他却视若无睹,如履平地,接着一步跨过中脊,来到屋檐的边缘,纵身而下,稳稳落在院前空地。

四周那些府兵原本杀气腾腾,此刻却被他的英姿震慑,竟不自觉让出一条通道,谁也不敢动。白鋈尘目光微闪,神情微愣,片刻后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与钦佩,他脚步加紧,疾行了几步,紧紧的跟在高陵山的身侧,两个人就仿佛两个至交好友一般,大笑着并肩往前走去。

正在这时,躲在暗处的秦岳和欧阳林来不及悲伤,他们已经清楚地知道了高陵山的用意——那就是以身为饵,引开所有潜在的敌人,为他们二人创造一个可以单独面对闫海陵的机会。那一刻,二人心如刀绞,却又只能将悲痛深深压入心底,不敢有一丝动摇。两人如伏蛇般紧贴在屋脊的另一端,屏息凝神,连气息都几乎停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唯恐辜负了高陵山以生命换来的这一线生机。

当他们看到高陵山带着白鋈尘和几名府兵离开院落的那一刻,秦岳与欧阳林同时心头一震,指尖在瓦面上微微发颤。二人缓缓抬头,四目相接,那短暂的一瞥,已胜过千言万语。那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是赴死无悔的豪气,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无声誓言。下一瞬,两人几乎同时腾身而起,从藏身处掠出,衣袂翻飞,轻若猿猴,快若狸猫。三纵两跃之间,便已稳稳落入下方的庭院。两个人艺高人胆大,脚步未曾停顿,几乎在落地的同时,便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径直闯入院中最高大的一座屋宇之内。

却不料,与外头那破败不堪的景象相比,屋内竟是另一番天地。虽不至于富丽堂皇,却也整洁非常,清雅异常。案几椅榻皆为上好的花梨紫檀,其上嵌着细腻的金丝螺钿,纹理流光,造型精巧。脚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入脚便深深陷入,柔软得几乎令人忘却身处险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淡淡的清香,不浓不烈,却直沁心脾,使人精神一振,耳目顿明。

秦岳与欧阳林对望一眼,皆暗暗称奇。这间看似破败的屋舍,内里陈设虽不繁复,却无一不精,所用材质之华贵令人难以想象。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将倾的残屋之中,竟暗藏着如此奢华的布置,仿佛那华贵与破败原本便是一体,越是掩饰,越显诡异。

秦岳和欧阳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举目望去,只见这屋中房间错落,门扉相连,却空空荡荡,不见一人。二人凝神侧耳,连一丝脚步与气息都未曾听见,只得心生戒备,提气潜行,步步向前。又穿过两间房,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细微却突兀,如针刺耳。二人心头一凛,不敢回头,立刻闪身掠入阴影之中,屏息凝神,探头细察。

只见一个仆人打扮的人,端着一只空碗,从身后的暗门中缓缓走出。秦岳与欧阳林环顾四周,见再无他人,目光一交,立刻同时从暗处掠出。两道身影疾若闪电,几乎在瞬息之间便制住了那人。只听那仆人“哎呀”一声,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秦岳从背后扭住他的双臂,钳得死紧;欧阳林的素心剑寒光一闪,已横在那人的颈上。

欧阳林低声喝道,声色俱厉,双目如寒星般透出森冷的杀意:“你是何人?闫海陵现在何处?说!”那仆人登时浑身一颤,体若筛糠,抖作一团。那声音尖细刺耳,如公鸭破喉,颤声哭道:“别杀我,杂家——”一句未尽,他的眼神忽然一滞,像是猛然醒悟了什么。

刹那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紧,脸上浮出极深的恐惧,不敢再说一个字,只是本能地回头望向身后。那里,墙上那扇漆黑的暗门仍半掩着,未曾关严。那一眼之后,他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紧接着,双腿一软,腥臊的液体顺着裤脚滴滴答答流下。嘴中不停喃喃:“忘了关门……忘了关门……”

话音未落,他突然全身一僵,口吐白沫,整个人缓缓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唯有那双瞪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未闭的暗门,瞳孔中那一瞬间的恐惧凝固不散,喉咙中荷荷作响,紧跟着就寂静无声,欧阳林小心的伸手试探,口鼻间气息皆无。两人对望一眼,心头发寒,那人竟是被活生生吓死的,只是两个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个破败的院落中怎么会有一个阉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