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墨渊倒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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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像天漏了。
老旧的白炽灯泡在“启明钟表修理”的招牌上苟延残喘,昏黄的光晕在瓢泼大雨中艰难地撑开一小圈模糊的领地。雨水猛烈地敲打着玻璃门,汇成浑浊的溪流蜿蜒而下,将外面霓虹闪烁却湿漉漉的城市夜景扭曲成一片光怪陆离。
店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机油、金属锈蚀和旧纸张的独特气味。苏启就窝在这片气息的中心,一张靠墙的长条工作台后。台面被各式各样的钟表零件淹没:细小的齿轮像散落的星辰,发条盘曲如沉睡的银蛇,表壳、指针、镊子、螺丝刀……一切杂乱又带着某种奇异的秩序。他正埋头对付一块老旧的“上海牌”机械表的心脏,鼻尖几乎要碰到那黄豆大小的擒纵叉。一只眼睛紧紧贴着寸镜,另一只眼半眯着,额角渗出的细汗混着店里固有的潮气,在眉骨处凝成细小的一滴。
镊子尖稳得可怕,轻轻拨动着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游丝。这是他今天第三单活计,也是最麻烦的一单,报酬却少得可怜——勉强够他吃两顿像样的盒饭。胃里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搐。他强行压下那点不适,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在指尖那微乎其微的触感上。
叮铃——
老旧的铜铃被粗暴地撞响,声音穿透雨幕和玻璃门,带着一股湿冷的寒气直灌进来。
苏启眼皮都没抬,声音因为长久专注而有些干涩沙哑:“修表?放左边台子上,登记本自己写,明儿再看。”
他正进行到关键处,那根游丝倔得像头驴,死活不肯回到它该在的位置。
“苏启先生?”一个陌生的、带着点金属摩擦感的男声响起,冷硬,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像冰锥子扎在耳朵里。
苏启的动作猛地一顿。镊子尖一滑,差点把那根脆弱的游丝彻底挑飞。他心脏跟着一跳,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了上来。谁这么没眼力见?他皱着眉,极其不情愿地放下寸镜和镊子,抬起头。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那制服……苏启形容不上来,像是某种挺括的合成面料,黑得纯粹,没有一丝杂色和褶皱,在昏黄的灯光下甚至不反光,反而像是吸走了周围的光线。剪裁极其合身,勾勒出两人精悍的体型轮廓,透着一股冰冷的、非人的利落感。肩章位置空空如也,胸口也没有任何标识。他们的脸被宽大的帽檐投下的阴影遮去大半,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嘴唇抿成两条毫无弧度的直线。
雨水顺着他们光滑的制服表面滑落,滴在门口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他们身上没有水渍,仿佛那倾盆大雨只是背景板上的幻影。
“找谁?”苏启的警惕瞬间拉满,语气不由自主地冷硬起来。他下意识地把手边的几把小型精密螺丝刀往自己这边拢了拢。这俩人,不对劲。
“苏启先生,”为首那人向前踏了半步,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像在宣读一份枯燥的公文,“请签收 ‘墨渊’收容单元。”他伸出戴着黑色薄手套的手,递过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扁平的包裹,约莫成年男人手掌大小。包裹用的是一种苏启从未见过的暗灰色材料,非纸非布,触手冰凉,带着一种奇特的韧性。包裹表面异常干净,没有任何邮寄标签、快递单号、发件人信息,甚至连一个指纹、一滴水珠都没有沾上。只在正中位置,印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由三个嵌套三角形组成的银灰色符号,散发着微弱而冰冷的金属光泽。
墨渊?收容单元?这名字和术语让苏启心头一紧。他更加确定这绝非寻常快递。
“什么东西?谁寄的?”他的目光在两人制服上梭巡,试图找到哪怕一点能表明身份的东西,但一无所获。
“编号:Chrono-07-‘墨渊’。寄件方:时间秩序管理局。签收人:目标个体‘苏启’。”另一个黑衣人开口,声音同样毫无波澜,如同机器合成,“请签收。”他重复了一遍,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设定好的程序。
时间秩序管理局?目标个体? 这些冰冷陌生的词汇像冰针一样刺入苏启的神经。他强压着翻涌的不安和寒意,提高了音量:“什么管理局?我没听说过!这东西我不签收!拿走!”
他的手已经悄悄探向工作台下方的抽屉,那里放着一根分量不轻的黄铜撬棍。
两个黑衣人纹丝不动,帽檐下的阴影似乎更加浓重了。为首那人沉默了几秒,那只递着包裹的手依然稳稳地停在半空:“‘墨渊’单元已送达。收容程序启动不可逆。职责履行完毕。请妥善保管,直至‘修正’完成。”
话音落下的瞬间,为首那人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苏启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眼前黑影一晃,那个暗灰色的扁平包裹,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推送着,滑过工作台面上散乱的零件,“唰”地一下,稳稳停在了他面前触手可及的位置,不偏不倚。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没有碰到任何一个零件,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紧接着,两人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再看苏启一眼,干脆利落地同时转身。
吱呀——
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玻璃门被拉开,冰冷的雨气和喧嚣的雨声瞬间涌入。两个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外铺天盖地的雨幕里。门在惯性的作用下,缓缓地、沉重地自行合拢,隔绝了外面湿漉漉的世界,只留下铜铃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余音袅袅的轻响。
店里重新陷入那种混杂着机油味和潮湿的安静,只有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嗡嗡”电流声。
苏启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指尖冰凉。刚才那短短几十秒的遭遇,像一场荒诞又冰冷的噩梦。他看着静静躺在面前零件堆上的那个暗灰色包裹,以及包裹正中那枚微小的三角符号,它像一块来自未知世界的墓碑,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时间秩序管理局?修正? 这些词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
胃里的空虚感再次袭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催促。
他咬了咬牙,一种被愚弄和被未知事物侵入领地的烦躁感占了上风。“妈的,装神弄鬼!”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带着几分豁出去的狠劲,一把抓起了那个包裹。
入手冰凉,分量很轻。包裹的材质摸上去极其光滑。他用指甲抠了抠那个三角符号,坚硬冰冷。
“妥善保管?修正?”苏启烦躁地嘀咕着,目光扫过工作台,抄起一把小巧但极其锋利的开信刀。刀尖抵在包裹边缘,用力一划!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割裂声响起。那看似坚韧的灰色材料,在锋利的刀尖下却异常脆弱,像被热刀切开的黄油,瞬间破开一道整齐的口子。
苏启一愣,没想到这么容易。他放下刀,两根手指探入破口,小心地向两边一撕。
包裹无声地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没有填充物,没有说明书,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一枚怀表。
一枚极其古老、厚重的黄铜怀表,静静地躺在包裹的“内衬”上——那内衬竟是由无数细微流动的、银灰色的光点构成,如同活着的星尘,在裂开的包裹内缓缓旋转、明灭,散发出微弱而神秘的光芒,映照着怀表冰冷的金属外壳。
苏启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作为一个与时间打交道的修表匠,他见过无数古董表,但眼前这一枚,却给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它太……纯粹了。纯粹的黄铜表壳,没有任何雕花、纹饰,只在边缘处有细微的、因岁月摩挲而产生的温润光泽。表壳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他头顶那盏摇晃的白炽灯扭曲的光影。一种沉重、冰冷、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的质感透过指尖传来。表壳背面,赫然铭刻着与包裹上相同的、微小的嵌套三角符号。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表壳边缘,将它从流动的星尘内衬中完全取出。怀表沉甸甸的,坠手,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他拇指摸索到表壳顶端的按钮,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清脆、带着金属回响的机括声在寂静的店里格外清晰。沉重的黄铜表盖应声弹开。
苏启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
表盘!
那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表盘!整个盘面是一种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墨蓝色,宛如凝固的宇宙深渊,纯粹、冰冷、深不见底——墨渊!这个名字瞬间击中了他。在这片墨蓝的中央,悬浮着三根指针。
秒针、分针、时针。
材质非金非银,闪烁着一种内敛却奇异的冷光,像是某种星辰的核心物质锻造而成。指针的形状异常简洁锐利,边缘仿佛能割裂空气。
而真正让苏启心脏骤停的,是那指针的走向!
它们在倒着走!
是的,倒着走!
那根细长的、闪烁着寒芒的秒针,正以一种绝对精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一格、一格地……逆时针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直接敲在神经末梢上的“滴答”声。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雨声和灯管的嗡鸣,直抵耳膜深处。
分针和时针,也以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极其缓慢地、坚定地,向着逆时针的方向挪移。
苏启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他猛地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表蒙子。
没错!不是幻觉!
那秒针,正在倒行!
“滴答…”
“滴答…”
“滴答…”
每一声轻微的跳动,都像冰冷的鼓点敲在他的心尖上。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席卷全身,让他握着怀表——墨渊——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这违背了他所知的一切物理定律!这颠覆了他作为一个修表匠赖以生存的根本认知!
时间秩序管理局…收容单元…修正…倒走的指针…这些碎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
“这他妈的……”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这绝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机械结构能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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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仿佛回应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墨渊内部,那深邃如宇宙的墨蓝表盘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一点极其微弱的银芒!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夏夜最遥远的星辰,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活性。光芒的位置,恰好对应着表盘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刻度标记。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微弱震颤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从指尖窜入苏启的手臂,直冲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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