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时疫之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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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冬天。

铅灰色的天沉沉压着飞翘的琉璃重檐，往日喧嚣鼎沸的宫苑，此刻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唯有翊坤宫的方向，那压抑的咳嗽声、慌乱的脚步声、宫门开合的沉重吱呀，还有空气里弥漫的、浓烈到刺鼻的苍术与艾草焚烧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墨汁，晕染开来，将整座皇城拖入一片惶惶的阴影。

时疫。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翊坤宫是这时疫的源头，不知哪位探亲的宫人回宫后才发现染上了，随后蔓延开来。

恐慌如同冰水，无声无息地渗进每一块金砖玉砌的缝隙。

各宫门户紧闭，宫人们往来皆是步履匆匆，口鼻掩得严实。

一队队内务府的苏拉太监，穿着灰扑扑的旧袄，抬着巨大的木桶，将刺鼻的、浑浊的药水，一遍又一遍泼洒在宫道的每一寸砖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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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福宫的敬妃冯若昭坐在暖炕上，手里捏着一件刚送来的小衣。

这原是前日送去浆洗的，刚从浣衣局送回，本该带着皂角和阳光的洁净气息。

可此刻，她修长的手指却停在那柔软的布料上，指尖微微发凉。

她蹙着眉，将那件小衣凑近眼前，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的冬日天光细看。

只见那浅色的棉布上，靠近领口和腋下的位置，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半干涸的黏腻痕迹，颜色发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腥气的怪异味道。

“含珠，”敬妃唤道，“你过来看看。”

含珠快步走近，依言凑近那件小衣，脸色瞬间变了。

“娘娘！”她低呼出声，“这绝不是寻常的汗渍！”

敬妃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

华妃！只有她！

在这人人自危、连靠近翊坤宫都要思量再三的当口，也只有她，才敢、才会、才有那狠毒的心思和手段，把这种污秽阴毒的东西，借着浣衣局的手，送到咸福宫！

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后怕，瞬间冲上她的顶心门。

她急道：“去取火盆来！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灰烬都不许留下！经手过这件衣服的所有人，全部去净手！快去！”

含珠慌忙应声，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准备火盆。

就在这时，门帘轻轻一响，一个纤细的身影无声地走了进来，带来一丝外面清冷的空气。

是安陵容。

她穿着素净的藕荷色旗装，外罩一件银灰色坎肩，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婉安静。

只是那双平日里总含着几分柔顺怯意的眸子，此刻却异常幽深沉静。

“敬妃姐姐。”安陵容的声音很轻，目光却精准地落在敬妃手中那件刺眼的小衣上。

敬妃看到她，心头那股几乎要炸开的怒意和恐惧，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稍稍倾泻的出口：“妹妹！你看！她竟敢把手伸到这里来！”

巨大的后怕和愤怒让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姐姐莫急，”安陵容的声音轻缓，“她既已种下恶因，自当自食恶果。”

敬妃猛地抬头，对上安陵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温顺怯懦，而是一种蛰伏已久的锐利。

敬妃心头一震，下意识地问：“你有何打算？”

安陵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越过敬妃，落在那件小小的亵衣上，仿佛穿透了那层布料，看到了翊坤宫深处那个骄横跋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