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双生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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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从青藤巨茧中诞生的双生之体，其存在本身便是对常理的亵渎。它悬浮于崩塌的玄天阁祭坛上空，左半身流淌着厉烽血肉的温热与生机，右半身折射出星蘅机械的冷冽与精密。胸腔处，那颗由玉葫芦碎片与星蘅齿轮心脏残件强行糅合而成的新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遭空间泛起病态的涟漪，仿佛这片天地都无法承受它悖逆的脉动。

它——或者说，“他们”的融合体——缓缓低头，目光落在下方因“剥茧术”而精神萎靡、记忆紊乱的厉烽与星蘅身上。左眼，属于厉烽的那只青瞳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挣扎与痛苦，但迅速被右眼那纯粹机械眸子的绝对冰冷所覆盖。

“抗拒…是无用的。”融合体的声音依旧是那可怖的双重和声，但似乎比方才稳定了些许，带着一种逐渐适应新躯体的平滑，“你们的记忆、情感、乃至生命形态，本就是为我准备的资粮。从‘青霄计划’启动的那一日起，你们的命运便已注定。”

厉烽单膝跪地，大口喘息，太阳穴处因强行施展“剥茧术”而留下的精神灼伤阵阵抽痛，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星蘅之间那由共生蛊和无数次生死与共铸就的无形联系，正被上空那融合体霸道地抽取、吸纳，如同巨鲸吸水。更令他心悸的是，左足底的混沌胎记竟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仿佛那融合体中有某种同源的力量正在苏醒，试图呼唤、引诱他体内深藏的本源。

星蘅的情况更为糟糕。她的机械躯干多处过载冒烟，齿轮心脏的运转声音变得艰涩而断续，瞳孔中的数据流混乱不堪，时不时闪过一些完全陌生的画面碎片——那是属于厉烽的，被她以“剥茧术”反向传递过来的核心记忆，正在与她自己数据库中被篡改、覆盖的虚假记忆发生剧烈冲突。

“不…”星蘅的电子音带着强烈的杂音，她抱住头颅，身体微微颤抖，“我的协议…底层指令…正在被覆盖…被‘它’…”

融合体似乎很享受他们此刻的痛苦与迷茫，它并未立刻发动致命攻击，而是像猫戏老鼠般，缓缓抬起右手——那只属于星蘅的、此刻却覆盖着一层生物化血管网络的机械手臂。指尖，细小的星纹铜探针伸出，微微震颤，引动着散布在废墟中的那些青色神经纤维再次活跃起来。

“多么珍贵的‘真实’记忆啊。”融合体轻声赞叹，它的左眼望着厉烽，流露出一丝诡异的“怀念”，“石村的炊烟，老猎户手掌的粗糙温度，独臂师隐藏的泪水…这些才是催化‘混沌’最完美的酵素。远比那些冰冷的实验数据、强制的情感模块植入，来得更…醇厚。”

它话锋一转，右眼的机械眸光芒大盛：“但还不够！还需要更深的纠葛，更烈的痛楚，更彻底的…融合！让吾等看看，那被你们深埋的、共同的起源！”

话音未落，那无数青色神经纤维猛地绷直，如同无数根锐利的针，并非刺向厉烽和星蘅的身体，而是骤然没入他们周围的空间，疯狂搅动！

嗡——！

一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尖啸轰然爆发。厉烽和星蘅同时抱头惨叫，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拽离了躯体，拖入一个飞速旋转、光怪陆离的漩涡之中。

**【记忆漩涡·石村血夜】**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还有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厉烽（或者说，他此刻的意识）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冰冷潮湿的泥土上。四周是冲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血肉的闷响。

这是…石村！

是他永生难忘的那个噩梦之夜！

但视角不对！他像是附身在了某个矮小的躯体上，视线很低。他试图挣扎，却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被动地感受着一切。

“小石头…别出声…别怕…”一个压抑着极度恐惧、温柔到极致的中年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剧烈的喘息和血沫翻涌的嗬嗬声。

厉烽（的意识）猛地一颤！这个声音…是娘亲！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娘亲紧紧搂在怀里，藏在一个半塌的灶台后面。娘亲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温热的、粘稠的液体不断滴落在“他”的脸上、脖颈上——那是娘亲的血！

透过灶台的缝隙，他看到了…地狱。

熟悉的村民们像牲口一样被屠杀。那些黑衣修士——狩盟的爪牙——手段残忍至极，不仅仅是为了杀戮，更像是在进行某种…收割。他看到村长的头颅被整个割下，放入一个闪烁着符文的玉盒；看到铁匠张叔被一道青黑色藤蔓刺穿胸膛，全身血肉瞬间干瘪，而那藤蔓则变得愈发青黑油亮；看到几个孩童被活生生拖走，哭喊声戛然而止…

愤怒、恐惧、绝望…无数负面情绪如同毒液般注入厉烽的意识，几乎要将他撑爆。他感觉到“自己”这具幼小的身体在疯狂颤抖，牙齿死死咬住嘴唇，血丝顺着嘴角滑落。

就在这时——

天空，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火光，而是一种诡异的、清冷中透着不祥的青光！

“自己”和娘亲，以及残存的少数村民，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天。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悬停了九盏巨大的青铜古灯！

那些灯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无数繁复扭曲的、从未见过的符文和图案，灯壁薄如蝉翼，隐约能看到灯盏内部有粘稠的、青黑色的液体在缓缓蠕动，如同活物。

而灯焰…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火焰！

每一盏灯的灯焰，都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形态——它们时而收缩成一团跳动的心脏模样，时而拉伸成扭曲的婴儿轮廓，时而又散开成无数哭泣的血色人脸！青黑色的光晕笼罩着灯焰，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冰冷与死寂，还有一种…贪婪？

娘亲的身体在看到这九盏青铜灯的瞬间，僵硬到了极点，甚至连颤抖都停止了。厉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爆发出的、远比面对屠杀更甚的极致恐惧与…绝望！

“果然…还是…逃不过…”娘亲的声音低若蚊蚋，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认命，“‘九曜锁魂灯’…他们…连最后一点…痕迹都不愿留下…”

就在这时，其中一盏青铜灯的灯焰猛地暴涨，那扭曲的婴儿轮廓发出一声无声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尖啸！

下方，一个躲在草垛里侥幸未死的妇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抱头疯狂打滚。紧接着，她的七窍中开始飘出缕缕淡白色的雾气，那雾气中隐约可见她模糊痛苦的面容——那是她的魂魄！

白色雾气不受控制地被吸向那盏青铜灯，瞬间被灯焰吞噬。那青黑色的灯焰似乎明亮了一丝，婴儿的轮廓也清晰了一瞬，嘴角仿佛勾起一抹满足的、诡异的笑容。

收割！这是在收割魂魄！

厉烽的意识因极致的愤怒而战栗。他明白了，那些黑衣修士的屠杀只是为了制造死亡，而这九盏诡异的青铜灯，才是真正的主角，它们在吞噬死者，甚至生者的魂魄！

“不…不能…”娘亲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地将“自己”（幼年厉烽）更紧地搂在怀里，一只手颤抖着摸向颈间，扯下了那个贴身佩戴的、厉烽从未见过她摘下的玉葫芦项链！

那玉葫芦只有拇指大小，色泽温润，但在青光下，表面却流动着极其细微的、与那九盏青铜灯符文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光华。

“记住…活下去…无论如何…”娘亲将玉葫芦死死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猛地推向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被柴火掩盖了半截的狗洞！

也就在这一刻，又一盏青铜灯的灯焰锁定了娘亲！

青光罩下！

“呃啊——！”娘亲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剧烈抽搐，道道淡白色的魂雾开始从她头顶被强行抽出！

但就在魂雾即将离体的瞬间，娘亲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死死地“望”向了厉烽意识所在的方向——那不是幼年厉烽的方向，而是厉烽此刻作为旁观者意识的方向！

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无尽的眷恋、有如山的嘱托、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最后，全部化为一种决绝的、近乎诅咒般的意志！

“晨儿——！！！”

一声泣血的呐喊，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炸响在厉烽的灵魂深处！

轰！！！

厉烽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裂开！眼前的画面瞬间破碎、重组！

**【记忆漩涡·冰冷囚笼】**

视角骤然切换！

冰冷！无菌的冰冷！

还有一种浓烈的药水味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厉烽（的意识）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里，四周是冰冷的、微微泛着蓝光的透明壁障。他无法动弹，只能透过壁障模糊地看到外面——是一个布满各种复杂仪器和管道的、充满未来科技感却又无比阴森的大厅。

无数穿着白色密封服、戴着诡异青铜面具的身影在忙碌。他们交谈的声音透过壁障传来，变得模糊不清，但某些词汇却异常清晰地钻入耳中：

“…第七批克隆体…情绪模块稳定性…”

“…混沌亲和度低于阈值…准备销毁…”

“…‘钥匙’的适配性测试…注入帝血残液…”

厉烽（的意识）试图低头，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感觉到一种被液体包裹的悬浮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恐惧。这不是他的记忆！这是…星蘅的记忆！是她在培养舱中的记忆！

他的意识仿佛与星蘅的意识在这一刻因为外力的强行介入而短暂共融了！

他能感受到星蘅作为一个“实验体”所承受的无数次冰冷检测、药物注入、电击刺激带来的痛苦与麻木；能感受到她对那些白袍身影本能的恐惧；更能感受到，在某个特定的、被单独隔离的舱室方向，传来的一丝微弱却无比温暖的、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的共鸣…

那是…另一个培养舱！里面是…

画面猛地一闪！他看到了！

旁边一个稍小的培养舱里，浸泡在淡绿色液体中的，是一个黑发的男婴！他蜷缩着身体，似乎正在沉睡，但他的左足底，一个青色的胎记正散发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