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晨曦中的思量与暗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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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清晨的实验高中,仿佛一位刚从浅眠中苏醒的少女,笼罩在一层薄如蝉翼的淡金色晨曦里。昨夜残留的露珠,如同不舍离去的泪滴,缀在道路两旁矮灌木的叶尖上,在初升朝阳的照射下,折射出细碎而璀璨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草木气息,混杂着远处食堂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包子面点的暖香,深深吸入一口,便能唤醒沉睡了一夜的肺腑。

夏语踏着这清新的晨光,走进了高一(15)班的教室。时间尚早,教室里的人还不多,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埋头苦读或是抓紧最后时间补觉的同学。阳光透过东面明亮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在擦得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大片大片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这束光柱里无声地、慵懒地舞动。

他的同桌吴辉强已经坐在了位子上,正对着桌上一袋包子和小半杯豆浆“埋头苦干”。听到脚步声,吴辉强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油渍,看到是夏语,含糊不清地打着招呼:“哟,老夏,来了?”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端起豆浆喝了一大口,顺了顺气,这才问道,“你吃过早餐了没有?”

夏语将自己的书包从肩上取下,随意地放在椅子旁,然后在吴辉强身边坐下。他看着吴辉强桌面上那即将被消灭殆尽的“战利品”,故意撇了撇嘴,打趣道:“强哥,你这都快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才想起来问我吃没吃?这点关怀,未免也太滞后了吧?一点诚意都没有。”

吴辉强闻言,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食物残渣却无比爽朗的笑容,他用力拍了拍夏语的肩膀,力道依旧没个轻重:“瞧你这话说的,多见外!你想吃,还怕没得吃吗?”他朝夏语的课桌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喏,昨晚给你买的‘战略储备粮’,还有一大堆呢!叫你带回家里去,你又死活不肯,嫌麻烦。我没辙,只好自己拿了一部分回宿舍,剩下的,喏,全给你塞抽屉里了!够你吃好几天的了!”

夏语疑惑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课桌抽屉。

这一看,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原本应该存放课本练习册的狭小空间,此刻被各式各样的零食塞得满满当当,严丝合缝,几乎看不到一丝空隙。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挤在一起,鼓鼓囊囊,仿佛再稍微施加一点压力,这个小小的抽屉就会不堪重负地爆开。

夏语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指着那“壮观”的景象,对吴辉强说道:“大哥……有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夸张啊?你这是把我抽屉当超市货架了?我的练习册跟书呢?你让它们去哪儿流浪了?”

吴辉强嘿嘿一笑,指了指夏语的椅子后面:“放心,你的宝贝书包可以放在你的椅子后面。”他又拍了拍自己同样鼓囊的抽屉,“至于你那些放在抽屉里的书跟练习册,暂时在我这儿寄存着!哥们儿够意思吧?给你腾地方!”

夏语被他这番操作弄得哭笑不得,扶额道:“大哥,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把这‘爱心粮仓’直接安置在你自己的抽屉里啊?那不是更省事?”

吴辉强把脖子一梗,摆出一副理所当然、正气凛然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怎么行!这零食是我吴辉强买给你夏语吃的!意义非凡!当然得放在你那里,才能时时刻刻提醒你,这是你强哥我对你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关爱!放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看着他这副“义正辞严”地胡说八道的样子,夏语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妥协道:“行吧行吧,看在你昨晚确实救了小弟一命,功大于过的份上,我就勉强原谅你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和侵占我课桌空间的‘恶行’了。”

吴辉强这才心满意足地嘿嘿一笑,将最后一个包子整个塞进嘴里,两颊撑得鼓鼓的,像只储食的仓鼠。他费力地咀嚼着,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迅速咽下食物,贼兮兮地凑到夏语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探究的意味:

“哎,对了,老夏,昨晚不是说好了,你跟你家人商量完捐款数额,就给我发信息的吗?我怎么等到眼皮打架,手机都快盯出洞来了,也没见着你半个标点符号啊?啥情况?放我鸽子?”

夏语被他这么一问,先是一愣,随即恍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哦!你说这个事情啊!瞧我这记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昨晚回去是跟我爸妈还有我哥说了,他们也挺支持捐款的。我们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数字,“捐一千块。”

“什么?!一一一……一千块?!”吴辉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意识到这是在教室,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从指缝里挤出气声,“我的老天爷!老夏!你……你这也太狠了吧?!一出手就是四位数?!你这是要凭一己之力,把全班同学的捐款数额都给比下去啊?!也太高调了吧!”

夏语连忙伸手拉住他,示意他冷静,别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他低声解释道:“你小点声!一千块……也不算很多吧?我家里人的意思是,毕竟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班长到底生了什么病,需要多少钱,都是未知数。所以,先捐这么一点,表达一下心意和支持。等后面如果了解到实际情况,确实需要更多帮助,那到时候我们再根据情况追加嘛。现在盲目捐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你说对吧?”

吴辉强听着他的解释,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缓缓放下捂着嘴的手,看着夏语平静而真诚的眼神,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还是老夏你……和你家人,想得周到,人也仗义!动不动就上千……我猜班上估计很多同学,可能都是打算从自己的生活费或者零用钱里省出一点来捐,估计很少会像你这样,特意跟家里人商量,动用‘家庭资金’的。”

夏语闻言,脸上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不会吧?这种事……不跟家里说一声吗?那……那单个同学能捐的数量,估计就不会很多了啊?”

吴辉强靠在椅子背上,耸了耸肩,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分析道:“平均下来,一个人能捐个一百到两百块,我觉得就已经很不错了,这很可能已经是他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老夏家这么开明,而且……呃,这么支持啊?”他及时把可能涉及“家境”的词汇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

夏语对吴辉强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反驳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咱们班上,比我家条件好的同学多了去了好吗?你看阿龙,阿华他们家……”他朝王龙和黄华空着的座位方向示意了一下,“哪个家里不是标准的小康之家,甚至更好?捐款这种事,看的是心意,但也跟家里的支持和观念有关吧。”

吴辉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又把身体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世故的洞察:“家里有钱,跟肯不肯捐款,尤其是通过学校、通过老王这种方式来捐,那根本就是两回事,好不好?有些人可能宁愿私下里想办法帮忙,也不愿意在这种公开场合、尤其是老王主导的事情上出头。”

夏语抿了抿嘴唇,眼神里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愿意相信善意的那份坚定:“我觉得……他们应该都不会小气到哪里去。毕竟是自己班的同学。不信你到时候看着吧。”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而且,我觉得,如果最后统计上来的捐款总额太少,达不到老王的心理预期的话……他估计还会再次出现在教室里,就这个事情,再说一次,再强调一回。你信不信?”

吴辉强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不屑和笃定的神情:“哼,你是了解老王的。但我觉得吧,老王未必会再搞这种事情了。你觉得呢?这是一种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忙前忙后,钱又不是进他自己的口袋,还得操心登记、汇总,说不定还要被人在背后议论。就老王那种……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他能为了这种纯粹奉献爱心的事情,持续投入热情?我不相信。”

夏语撇了撇嘴,眼神里闪烁着看透一切的光芒:“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呗。”

两人的讨论暂告一段落。这时,早读的预备铃声清脆地响起,如同一声号令,原本还有些散漫的教室氛围瞬间收紧。同学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从书包里拿出语文或英语课本,不一会儿,琅琅的读书声便如同渐渐涨起的潮水,从教室的各个角落汇聚起来,充满了整个空间。

这读书声并未持续太久。

果然不出夏语所料,早读开始后没多久,教室前门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再次出现。班主任王文雄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黑色夹克,脚上的皮鞋擦得还算光亮,踩在教室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带着特定节奏的声响。他微微耸着肩,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如同巡视领地的领主,在教室的过道里来回踱步了一圈。他那双精明的眼睛,看似随意地扫过一个个正在读书或假装读书的学生,最终,脚步还是不可避免地、稳稳地踏上了那个象征着教室里最高权力的讲台。

他站在讲台后,双手撑着台面,目光沉静地扫视着下方。窗外初升的阳光恰好照亮了他半张脸,将他脸上那些细微的、犹豫挣扎的神色照得格外清晰。他几次欲言又止,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抿紧了。一些本就无心早读的同学,早已悄悄放下了课本,将目光牢牢锁定在王文雄那阴晴不定的脸上,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猜测。

吴辉强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旁边正大声朗读《赤壁赋》的夏语,脑袋不动,只用气声飞快地说道:“老夏,快看!老王上台了!还真被你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

夏语朗读的声音微微一顿,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投入的朗读状态,仿佛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声音似乎比刚才更洪亮了几分,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回应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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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沉默与挣扎后,王文雄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虚按了按,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教室里的读书声由近及远,迅速减弱,最终彻底消失。所有同学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带着各种复杂情绪,集中到了讲台上那个决定着接下来气氛的男人身上。

王文雄清了清嗓子,那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出。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问道:“关于昨晚说的,班长刘春花同学的事情……”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台下,“有没有同学,回家之后,跟家里人商量过了?”他的视线重点在那些走读生的脸上停留,“如果有商量过的同学,请举手,让我看看。”

话音刚落,教室里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凝滞。住宿舍的同学大多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与我无关”的神色,然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班上那些走读的同学。而走读的同学们,则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犹豫和不确定的眼神。举手?不举手?这似乎成了一个需要权衡的微妙选择。一时之间,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种无形的压力。

吴辉强侧过头,用书本遮挡着半边脸,对夏语悄声说:“老夏,怎么样?你举不举手啊?都不知道老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是想看看响应度,还是另有打算?”

夏语眉头微蹙,目光快速地在讲台上王文雄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犹豫不决的同学。他沉默了片刻,眼神中的犹豫逐渐被一种坚定所取代。然后,在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的时候,他缓缓地、却异常坚定地,将自己的右臂举了起来,手臂伸直,姿态坦然。

那只举起的手,在尚且空荡的举手阵营里,显得格外醒目和孤独。

然而,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总会激起涟漪。在夏语带头之后,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其他几个走读的同学,在短暂的迟疑后,也零零星星地、有些不太自信地,陆续举起了自己的手。但放眼望去,整个教室,举手的同学依旧屈指可数,不超过一掌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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