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抵达第七农场(2/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逆流60年代》最新章节。
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那丝缓和瞬间消失了,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刻板,甚至更添了几分淡漠。他的目光在档案的某个位置(显然是家庭出身或社会关系一栏)停留了数秒,然后抬起眼皮,没什么温度地扫了谢薇一眼,语气也变得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感情:
“谢薇同志,嗯,看到了。随迁家属,工作……场部会根据实际情况另行安排。目前后勤和食堂那边都缺人手,先等着通知吧。”
他没有再多问谢薇任何情况,也没有像对待廖奎那样提及任何技术或能力,仿佛她只是一个需要被安置的、附带的存在,甚至是一个需要被警惕的“包袱”。他将谢薇的档案随手放在桌角,与廖奎那份被仔细记录、妥善放置的介绍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廖奎眼神微沉,心中了然。他们“问题家属”的身份,在这里并非秘密,恐怕在他们人还没到时,相关的档案材料就已经先一步抵达,并被贴上了无形的标签。这干事的反应,就是最直接的印证。
“好了,廖奎同志,你的手续办完了。这是你们的粮食关系转移证明和这个月的粮票、油票,拿好。”干部将几张盖了章的票据推给廖奎,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惯常的训诫口吻,“到了农场,就是兵团的一份子,要遵守纪律,服从安排,努力向广大贫下中农和兵团战士学习,改造思想,好好工作。”
“我们明白,谢谢同志。”廖奎接过票据,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出去右拐,走到头,找后勤的王保管员,他会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干部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随即又低下头,拿起之前的文件,仿佛他们已经不存在。
廖奎和谢薇默默退出办公室,重新回到那片清冷刺骨的空气中。
门在身后关上,仿佛也将一丝若有若无的排斥与冷淡关在了里面。
谢薇轻轻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但微微低垂的眼睫泄露了她内心的失落和一丝屈辱。在这里,她似乎连名字都不需要,只是一个“随迁家属”,一个需要被“另行安排”和“改造思想”的符号。
廖奎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低声道:“别在意。我们靠自己。”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抬头,目光扫过这片荒凉而广阔的农场,眼神锐利而坚定。
行政流程走完了,他们在第七农场的身份,已然明确——他是一个被需要但也需观察的技术员;而她,则是一个带着“原罪”、需要被边缘化安置的家属。
但这仅仅是开始。廖奎相信,在这片崇尚实力和结果的土地上,真正的地位,终究要靠自己的双手和能力去挣得。系统发布的任务,就是他们破局的第一个方向。
后勤的王保管员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姐,脸颊被北方的风和酒精染成了深红色,话不多,只是默默接过廖奎递上的条子,瞥了一眼,便从墙上取下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跟我来。”
他带着廖奎和谢薇,沿着来时那条板结的土路往回走,一直走到那排最边缘、看起来也最破败的土坯房前。他在最把头的一间房门前停下,钥匙在锁孔里费力地转动了好几下,才“咔哒”一声打开。
“就这间,以前放杂物的,刚腾出来。”王保管员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浓重寒气的空气涌了出来,让谢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廖奎当先迈了进去。
屋子极其低矮,他近一米八五的个头,感觉屋顶几乎要碰到头发。面积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大约只有十来个平方。墙壁是厚厚的土坯,但表面斑驳不堪,大片大片的泥土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草秸,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透光的缝隙。唯一的光源来自南墙上的一扇小窗,窗户极小,木制的窗棂歪斜着,上面密密麻麻糊满了发黄、甚至发黑的旧报纸,将本就微弱的天光过滤得更加昏暗。
屋内空空荡荡,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墙角结着白霜。靠窗的位置盘着一个占据了屋子近四分之一面积的土炕,炕面上铺着破旧的炕席,边缘已经破损,露出底下冰冷的土坯。炕洞里是空的,没有一丝热气。炕边放着一张三条腿、用砖头垫着一角的破旧木桌,摇摇欲坠。墙角还有一个用土坯和石板垒砌的简易灶台,旁边堆着几块黑乎乎的煤块和一些引火的碎柴。
寒气,无处不在的寒气,仿佛是从墙壁、地面、土炕的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紧紧包裹着人,直往骨头缝里钻。仅仅是站了这一小会儿,谢薇就感觉手脚已经冻得发僵,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浓浓的白雾。
王保管员似乎对这种环境早已司空见惯,指了指土炕和灶台:“炕要自己烧,煤和柴火按月去后勤领,定量。水井在房子后面不远,自己挑。”他又从口袋里摸出半截蜡烛,放在那张破桌子上,“晚上用这个,灯油也得自己想办法。”
说完这些,他像是完成了任务,不再多留一句,转身就出了门,把那扇破门虚掩上,将满屋的冰冷和寂静留给了这对新婚夫妇。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谢薇环视着这间比红星公社仓库还要破败、冰冷的“新家”,再想到省城那虽然短暂拥有、却温馨整洁的桂花胡同小院,以及系统空间里那温暖如春、设施齐全的【幸福小屋】,巨大的落差让她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用力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就是他们未来要生活的地方吗?在这冰窖一般的土坯房里,度过北大荒漫长而严酷的冬天?
廖奎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土坯,又检查了一下窗户和门缝的透风情况。他的脸色同样凝重,但眼神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面对现实、冷静评估的锐利。
“风很大,缝隙太多,不堵上,烧再多的煤也留不住热。”他沉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又像是在规划第一步行动。“炕是凉的,得先试试能不能点着,烟道通不通。”
他走到谢薇身边,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拂去她睫毛上沾染的一点灰尘,语气沉稳而坚定:“别怕,薇妹。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分给了我们,就能把它收拾出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谢薇那颗在冰冷和落差中飘摇的心。
她抬起头,看着廖奎在昏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用力点了点头。
是的,怕没有用,哭也没有用。从决定来北大荒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预想到了艰苦。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预想变成了现实。
这间破败的土坯房,是他们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第一个真正的立足点。尽管它如此不堪,但至少,头顶有片瓦,身边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