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忆苦思甜”动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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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教廖奎辨认哪些树枝即使在雪下埋着,也因为密度高、水分少而依然可以作为引火物;哪些树瘤或者根部疙瘩部位,木质异常坚硬,是烧炕的极品,但需要费更多力气才能劈开。

廖奎认真听着,结合【基础植物辨识】带来的知识,理解得很快。他发现刘炮的这些经验,是真正在严酷环境中磨砺出的智慧,与系统技能相辅相成,让他对这片冰雪覆盖的林地带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谢刘叔指点。”廖奎诚心道谢。这些技巧,能让他用更少的力气,获取更耐烧的柴火,效率大大提升。

“嗨,这有啥,年头熬出来的罢了。”刘炮摆摆手,重新叼起烟袋,“俩人干活快,把这片收拾完,早点回去,这天儿,看着还要下雪。”

于是,一老一少便在林子里默契地配合起来。廖奎主要负责用斧头放倒枯树和劈开粗大的树干,他力量足,动作精准,效率极高。刘炮则用砍刀进行精细处理,将木材修剪成适合入灶的大小。两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多是刘炮说些山林里的趣闻和早年开荒的旧事,廖奎则安静地听着,偶尔插问一句。不知不觉,两人的爬犁上都堆满了品相极佳的硬木柴火。

傍晚时分,廖奎拉着沉甸甸的爬犁回到土坯房。谢薇已经回来,正在用旧报纸引火,准备烧炕。看到廖奎带回这么多高质量的柴火,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今天收获真好!都是硬木!”

廖奎笑了笑,没多说刘炮指点的事,只是帮着把柴火卸下来,在房檐下码放整齐。夜幕降临,土坯房里,土炕渐渐散发出令人安心的热度,驱散着从门缝窗隙钻进来的寒气。

夜深人静,确认四周再无动静后,廖奎意识沉入系统空间。他看着【幸福小屋】庭院角落里,那些由系统奖励或是之前利用空间土地生长特性催生出的、木质异常密实的“无名硬木”。这些木头燃烧值极高,远超外界普通的柞木、桦木。

他小心地控制着,将现实中今天砍来的一部分柴火,悄无声息地替换成了空间里的这些硬木。这些硬木混在普通柴火中,并不显眼,但其耐烧的特性,却能让他们在现实中烧炕时,用更少的柴火维持更长时间的热度,从而减少外出砍柴的频率和数量,也降低引起旁人对其“过于高效”的注意。

做完这一切,躺在温暖的炕上,听着窗外隐约的风声,廖奎感到一种对生活细微掌控带来的踏实感。柴火储备在稳步增加,生存基础在一点点夯实,而来自西山的那个潜在机会,如同暗夜中的一颗寒星,虽然遥远冰冷,却指引着明确的方向。北大荒的冬天,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劳作、积累和等待中,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次日下午一点多,第七农场的职工和家属们,便开始三三两两地朝着场部大礼堂汇聚。人们穿着臃肿的棉袄棉裤,戴着厚厚的棉帽,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连成一片。没有人高声谈笑,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报告,而是一场必须严肃面对的仪式。

廖奎和谢薇也裹得严严实实,随着人流走进礼堂。大礼堂是由原来的一个大仓库改建而成,空间宽敞但简陋,墙壁上挂着一些具有时代特色的标语和画像。长条木凳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嗡嗡的低语声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

他们找了个靠后、不太起眼的位置坐下。廖奎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周围。他看到张振山科长和场部的一些领导坐在前排,腰板挺得笔直,神情肃穆。畜牧科的韩志刚和几个年轻知青坐在不远处,交头接耳,似乎在小声猜测今天做报告的是谁。秦技术员独自坐在另一侧角落,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马桂花和几个相熟的妇女坐在前排,正回头张望,看到谢薇,还冲她挤了挤眼。

下午两点整,会议准时开始。一位场部的副场长首先上台,做了简短而有力的开场白,强调了“忆苦思甜”活动的重大政治意义,是“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激发革命干劲,建设北大荒”的重要举措。他的话语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腔调和节奏,在礼堂里激起一阵阵公式化的掌声。

接着,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的老垦荒队员,步履有些蹒跚地走上了主席台。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有领章帽徽,但身板依旧努力挺直。

老人接过话筒,手有些颤抖。他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积蓄力量,也仿佛被拉回了遥远的过去。然后,他用一种带着浓重山东口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的嗓音,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朴素的、甚至有些琐碎的记忆碎片。他讲述着旧社会给地主家当长工,是如何从天不亮干到半夜,吃着猪狗不如的饭食,动辄被打骂,年底结算反而倒欠东家钱;他讲述着洪水泛滥,家里仅有的几亩薄田被冲毁,爹娘活活饿死,他不得不带着年幼的妹妹逃荒,妹妹最终病死在路上;他讲述着被国民党军队抓壮丁,受尽欺凌,九死一生才逃出来……他的声音时而低沉呜咽,时而愤慨激昂,讲到痛处,老泪纵横,用力捶打着桌面。

“同志们哪!”他嘶哑着喊道,“旧社会那就是个人吃人的社会!咱穷人那就是路边的草,谁都能踩上一脚!要不是共产党、毛主席,咱这些人,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烂成泥了!哪能有今天,能在北大荒这片土地上,当家作主,建设咱们自己的农场?!”

他的话语充满了真挚而强烈的情感,极具感染力。台下,不少从旧社会过来的老职工、老支边们,被勾起了相似的惨痛记忆,开始低声啜泣,或者红着眼眶,用力攥紧了拳头。一些年轻的知青,虽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在这种集体情绪的渲染下,也显得表情凝重,深受震动。

廖奎和谢薇坐在人群中,面容肃穆,目光落在讲台上,仿佛在全神贯注地聆听。然而,他们的内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起伏,无法真正平静。

廖奎的思绪,不时地飘向那片被冰雪覆盖的西山。马桂花丈夫即将去检修设备的消息,像一团火,在他心底燃烧。他脑海中盘旋着各种念头:那台冻住的柴油机具体在哪里?检修需要多久?看守的分布如何?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确认一下父母是否安好?或者,有没有可能,通过机耕队的人,传递进去一点点最急需的药品或食物?每一个想法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让他心弦紧绷。

谢薇同样无法完全沉浸于台上的控诉。她对旧社会的苦难有着清晰的认知,但此刻,她更切肤之痛的是父母正在经历的、现实的苦难。西山劳改队,那是一个比旧社会长工房更加没有希望和尊严的地方。母亲萧雅姿的身体能否扛住这样的严寒和劳作?父亲谢广安的脊梁是否还能挺直?每当台上老人讲到挨冻受饿、亲人离世时,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仿佛那些苦难正叠加在父母身上。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在保持表面肃穆的同时,廖奎凭借【基础洞察(人际)】和特种兵训练出的敏锐观察力,悄然留意着周围人的反应。

他注意到,张振山科长听得格外认真,身体前倾,眼神坚定,不时重重地点头。作为转业军人,他对这种阶级教育有着天然的认同感和使命感,这与他平日里务实但原则性极强的作风一脉相承。

而更让廖奎留心的,是坐在角落的秦技术员。当台上老人声泪俱下地控诉地主老财的压迫时,当提到“知识分子”在某些语境下被隐晦地关联到需要改造的旧思想时,廖奎敏锐地捕捉到,秦技术员那低垂的眼帘下,眼神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波动。那并非认同,也非反感,更像是一种……物伤其类的黯然,或者说,是一种被时代洪流裹挟、无法言说的谨慎与疏离。他甚至会极其轻微地调整一下坐姿,仿佛那些话语让他如坐针毡。这种细微的反应,与周围大多数人或悲愤或肃然的表情形成了微妙区别,让廖奎对这位沉默寡言的老技术员的内心世界,多了几分揣测。

报告会在一种高昂而悲壮的气氛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主持人的带领下,全体起立,高呼口号。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

“艰苦奋斗!建设北大荒!”

廖奎和谢薇也跟着人群站起来,举起手臂,嘴唇翕动,做出呼喊的样子。他们的声音淹没在集体的声浪中,无人察觉异样。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此刻在他们心中轰鸣的,不仅仅是这些口号,更是对西山父母的深切牵挂,以及如何利用那悄然出现的“检修”机会,去触碰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希望。

散会时,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出礼堂。夕阳的余晖给冰天雪地镀上了一层凄冷的金色。廖奎和谢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心与沉重。

前路依旧迷茫,风险无处不在,但那张精细地图带来的方位感,马桂花透露的检修信息,以及此刻在胸中翻涌的亲情力量,都让他们无法退缩。这场“忆苦思甜”报告会,如同一面镜子,既映照出时代的宏大叙事,也折射出他们内心深处,那无法被任何口号淹没的、微小而坚韧的个人悲欢与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