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慰藉与刘炮的馈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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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从西山归来,亲眼确认了父母虽然饱经磨难却依然顽强地活着,并与他们建立了短暂却至关重要的联系后,谢薇感觉自己心上那根紧绷了数月、几乎要断裂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那沉甸甸、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她内心的巨石,虽然未曾搬开,却因明确了它的存在和位置,而不再仅仅是虚无缥缈的恐惧。
这种心态上的微妙变化,体现在她工作的方方面面。
在后勤处仓库,她依旧是那个话不多、手脚勤快的女同志。但王保管员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年轻姑娘身上似乎少了些许初来时的沉郁与小心翼翼,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静与专注。她核对物资清单时眼神更加凝定,搬运整理物品时动作更加利落干脆,就连那总是微微抿着的唇角,偶尔在无人注意时,也会放松地舒展开一丝极淡的、代表着内心某种笃定的弧度。
“小谢,把这两天的劳保用品领用单按队别整理一下,下午场部要报。”王保管员吩咐道,语气比以往更随意了些,少了些公事公办的刻板。
“好的,王保管员,我马上弄。”谢薇应声,声音清朗,没有丝毫拖沓。她坐在那张旧三屉桌后,铺开单据,拿起钢笔,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阳光从仓库高窗的缝隙挤进来,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和工整的字迹间,竟有一种奇异的、安宁的力量。
王保管员在一旁清点着新入库的铁锹头,偶尔抬眼看看她,严肃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习惯了仓库的杂乱与沉闷,谢薇的到来,就像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了一颗光滑的石子,虽未激起波澜,却让这潭水有了些微不同的质感。她踏实,不搬弄是非,眼里有活,最关键的是,守得住嘴。对于掌管着农场重要物资的他来说,这样的助手难得。
两人的关系,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琐碎工作中,建立起一种基于工作能力和彼此品性认可的、无声的默契与融洽。有时,王保管员甚至会破例让她独自负责一些小宗、非核心物资的临时发放,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时间悄然流逝,距离那夜冒险又过去了几天。北大荒的严寒依旧统治着大地,冻伤是每个人,尤其是需要在野外劳作的一线职工和那些处境更为艰难的人们,最常见的威胁。
这天下午,谢薇像往常一样,在仓库里协助王保管员处理各生产队报上来的物资需求单。当她拿到由场部统一汇总、准备下发给各劳改队的特殊物资申领清单时,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提。
清单上的物品依旧是那些——粗糙的劳保手套、最廉价的冻伤膏、用于捆扎的麻绳、以及定量配给的口粮和燃料。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落在了“冻伤膏”那一栏,以及后面标注的申领单位——“第七劳动大队(西山)”。
数量……似乎比往年同期的记录,或者说比入冬后前几个月的申领量,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减少。
谢薇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动声色地拿起前几个月的类似清单进行比对。没错,虽然减少的幅度不大,但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下,劳改队的劳动强度有增无减,冻伤膏的消耗按理应该维持高位甚至增加才对。这种反常的减少,只可能有一个解释——那边对冻伤膏的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额外的、未通过正式渠道的补充!
他们送去的冻伤膏,父母用上了!而且,很可能不止父母用了,或许他们还极其谨慎地分享给了极少数信得过的难友!这微小的数字变化,如同一道暗号,无声地传递着一个让她激动得几乎要落泪的消息:他们送去的物资,真的起到了作用!父母的身体,因此可能少受了一些冻伤的折磨!
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将清单平整地放在王保管员面前,声音尽量平稳:“王保管员,这是西山那边这个月的劳保用品申领单,您过目。”
王保管员接过单子,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扫了一眼,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似乎在核对着什么。他指着冻伤膏那一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谢薇随口一提:“嗯?这边……这次要的冻伤膏倒是比上个月少了点……看来他们自己还挺能对付?”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麻木的习以为常。对于劳改队的事情,他向来讳莫如深,能不多问绝不多问。但这随口的一句,听在谢薇耳中,却如同惊雷,进一步印证了她的猜测!
“可能是天气干冷,不像化雪时那么容易冻伤吧。”谢薇垂下眼睑,状似无意地接了一句,为自己的观察找了个最合理的借口,同时手脚麻利地将其他单据归类放好。
王保管员“唔”了一声,没再深究,在清单上签了字:“按这个数给他们备货,明天让人送过去。”
“好的。”谢薇接过单子,转身去库房深处准备物资。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她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眼眶微微发热。
慰藉,如同冬日里一缕极其微弱的暖阳,穿透厚重的云层,照进了她冰封已久的心田。她知道父母还在受苦,知道前路依然艰险,但这一点点来自远方的、确切的反馈,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与父母之间那根无形的线,依然牢固地连接着。
这微小的发现,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更加认真地投入工作,与王保管员的配合也越发默契。因为她知道,后勤处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位置,或许在未来,还能为她提供更多类似的关键信息,成为她守护父母、等待时机的另一个重要支点。
下班回去的路上,寒风依旧刺骨,但谢薇的脚步却比往日更加轻快坚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廖奎,告诉他,他们冒着巨大风险送去的希望,已经在西山的冰雪中,悄然生根发芽。尽管微弱,却真实存在。这,便是她在漫长寒冬里,所能获得的最大的慰藉。
西山之行带来的激荡心情,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与谨慎的伪装中,逐渐沉淀为一种更为坚韧、更为隐蔽的决心。廖奎将那份对父母的牵挂深埋心底,更加专注地投入到畜牧科的工作中,试点经验的推广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谢薇,则在后勤处那片小小的天地里,凭借着细心与踏实,继续巩固着与王保管员之间那份难得的信任与默契。
这天清晨,天色依旧灰蒙蒙的,寒气凝滞,呵气成霜。廖奎刚在畜牧科忙完早上的例行检查,正准备去整理推广方案的初稿,就看到刘炮那熟悉的身影,裹着一身厚重的老羊皮袄,如同一个移动的雪堆,出现在了院门口。
刘炮没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朝廖奎这边扬了扬下巴,又用手里的烟袋锅指了指远处的山林方向。
廖奎立刻会意,这是老猎户又来邀他进山了。他朝刘炮点了点头,跟韩志刚交代了几句,便拿起靠在墙角的斧头和绳索,快步走了出去。
“刘叔。”廖奎招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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