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千年雪莲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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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珍藏了整整百年,视若性命,准备在冲击化神境那生死玄关时,用来逆天改命的唯一倚仗!那是青云宗未来能否再攀高峰、能否在修真界立足的关键底蕴之一!

当初之所以会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那半株雪莲“借”给凌云,是因为凌云信誓旦旦,言辞恳切,言明“只需几片花瓣,用以压制灵根反噬之痛,滋养本源”。他念及对方身负九窍玲珑心,或许真有常人难测的特殊需求,加之那份对宗门未来的期许和一丝侥幸的纵容,才勉强点头应允。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

这个孽障!他竟然把整整半株关乎宗门气运的雪莲,如同凡俗食材般熬煮成了一锅汤!仅仅是为了宴请他那几个狐朋狗友?!

“疯了……当真是疯了……丧心病狂……”玄阳子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扭曲,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如同岩浆般翻涌的愤怒。这愤怒是如此猛烈,以至于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面前坚硬如铁的红木书案上!

“轰!”

一声闷响!整个紫霞殿仿佛都随之震动了一下!那张厚重的红木书案中央,应声出现了一个深达寸许、边缘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清晰拳印!案上的笔墨纸砚、卷宗镇纸,如同被狂风扫过,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

“掌门息怒!请千万保重身体!”陈默长老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浑身一颤,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劝慰,可话到嘴边,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哽咽着,竟是一个完整的字也吐不出来。

他太明白玄阳子此刻的心情了。那绝不仅仅是痛失至宝的心如刀绞,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彻骨的绝望——是对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寄予了宗门全部厚望的“天选少宗”彻底崩塌的幻灭感!是信念被无情践踏的锥心之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骄纵任性,不是少年意气的傲慢轻狂。这是彻头彻尾的败家!是毫无底线的挥霍!是对青云宗千年基业、无数先辈心血赤裸裸的践踏!

“我一次次的容忍他……一次次的给他机会……一次次的为他破例……”玄阳子缓缓站起身,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血丝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和无尽的悔恨,“我以为……他只是年少轻狂,心性未定,总以为……他终有一日会明白我的苦衷,明白这宗门的重量……可他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悲愤的咆哮,“他把我的宽容,当成了懦弱!把宗门的规矩,当成了可以肆意践踏的废纸!把传承千年的底蕴至宝,当成了他取乐炫耀的粪土!”

玄阳子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步伐沉重得如同擂鼓。他身上那原本渊深如海的元婴期灵力,此刻因心绪剧烈激荡而狂暴地波动着,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扩散开来,压迫得殿内的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整座紫霞殿的梁柱门窗都在微微震颤。

“他可知晓那半株雪莲意味着什么?!那是三百年前,七位金丹长老带队,深入极北冰原绝地,以四位长老重伤、三位弟子陨落的惨烈代价,才侥幸带回的宗门希望!那是能让我青云宗在未来百年内,再诞生一位化神境擎天巨柱的关键契机!他……他……”玄阳子指着地上那张纸条的方向,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他竟然用来煮汤!宴请他那几个不成器的狗腿子!还口出狂言‘想要多少有多少’?!混账!孽障!畜生不如!”

玄阳子的咆哮声在大殿内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痛心、悔恨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暴怒。这一刻,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妥协、一切维护、一切基于“天赋”的偏袒,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为了一个所谓的“九窍玲珑心”,他一次次亲手打破自己定下的铁律,一次次寒了那些勤勉苦修、循规蹈矩的弟子的心,一次次容忍凌云那毫无底线的胡作非为……可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记响亮的、足以将青云宗未来都抽得粉碎的耳光!

“掌门!当断则断,不能再犹豫了啊!”陈默长老看着玄阳子濒临崩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浑浊的老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滚而下,声音悲怆而决绝,“若再如此纵容下去,莫说区区一株千年雪莲,便是这青云宗千年基业,万载传承,恐怕都要……都要被他败得干干净净,毁于一旦啊!”

玄阳子狂躁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陈默长老。目光,又缓缓移向地上那张写着“想要多少有多少”的刺目纸条。心中的滔天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浸透神魂的冰冷无力感,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断?

如何断?

废了他的修为?可他是千年难遇的九窍玲珑心,是宗门上下公认的未来希望,是青云宗能否重现辉煌的关键所在!废了他,等于自断一臂,自毁长城!

将他逐出宗门?可他是名正言顺的“天选少宗”,是无数弟子目光聚焦的中心,是宗门耗费无数资源堆砌起来的象征!驱逐他,青云宗瞬间便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人心离散,威望尽失!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对此刻的青云宗而言,都无异于剜心剔腹,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痛和无法估量的损失!这代价,太重了!重到让他这个执掌宗门大权的掌门,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玄阳子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脚步沉重如灌铅,缓缓挪到那扇巨大的雕花木窗前。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沉沉夜色,美人峰的方向,一片死寂的漆黑。然而,在他此刻的感知中,那片黑暗里,仿佛依旧飘荡着千年雪莲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甜香。那香气,此刻闻起来,不再有半分灵韵,反而像是一声声无声的、最恶毒的嘲讽,狠狠抽打在他脸上。

他想起了凌云初入青云宗时的模样,那个在入门试炼中拔得头筹,虽然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但眼神却清澈明亮,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年;想起了资质复测那日,测灵石爆发出那通天彻地的七彩霞光时,整个青云宗为之沸腾的盛况;想起了护山大阵因这绝世天赋而自主共鸣,钟声长鸣九响时,自己心中那份如同枯木逢春般的激动和无限的期许……

可这一切,都在自己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纵容、一次次的“特殊对待”中,渐渐扭曲,渐渐变质。那颗原本可能璀璨夺目的九窍玲珑心,似乎早已被无度的特权和唾手可得的资源,腐蚀得面目全非。

“陈长老……你……先起来吧。”玄阳子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此事……干系太大……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陈默长老抬起头,看着玄阳子那在昏黄烛光下显得异常单薄落寞的背影,那曾经挺直如松的脊梁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沉痛到骨子里的长叹。他缓缓地、艰难地站起身,对着玄阳子的背影深深一揖,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退出了紫霞殿。

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外的光影。

当那沉重的门扉彻底关闭的刹那,玄阳子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被薄云遮蔽、显得残缺而黯淡的冷月。月光落在他脸上,清晰地映照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翻涌着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刻骨铭心的痛惜、如同深渊般的失望、尚未完全熄灭的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源自对未来的深深恐惧。

他不知道,被如此无度挥霍、被如此骄纵腐蚀的凌云,在这条看似铺满金光的道路上,究竟还能走多远。

他更不知道,根基被如此动摇、底蕴被如此糟蹋的青云宗,在这风雨飘摇的修真界,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香炉里,那最后一小段檀香终于燃到了尽头,微弱的火星挣扎着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最后一丝微光消失,紫霞殿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玄阳子依旧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窗前,如同一尊凝固在时光里的石像,沉默地承受着这无边的夜色和更沉重的压力。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的第一缕熹微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透过紫霞殿高窗的雕花窗棂,斑驳地洒落在地面时,前来当值的执事弟子们惊恐地发现,仅仅一夜之间,掌门那原本只是夹杂着些许银丝的鬓角,竟似被霜雪骤然覆盖,白了大片。那双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写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彻夜未眠的煎熬。

而关于美人峰顶那场惊世骇俗的“千年雪莲宴”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带着毒刺的飞虫,在青云宗真正的高层核心圈子里,悄然地、却又无比迅速地传播开来。

没有预料中的雷霆震怒,没有激烈的争吵辩论。迎接这消息的,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重沉默。那沉默如同冰冷的深海,压抑得让人窒息。

所有得知此事的长老、首座,都无比清晰地明白:凌云此举,已非简单的僭越或浪费。他将宗门未来化神的希望熬成一锅汤分食殆尽,并视宗门宝库为私产的狂妄宣言,已经彻底践踏了青云宗千年立宗的根本底线!

资源的挥霍,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顶峰。

而站在这顶峰之上,向下俯瞰,或许便是那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宗门倾覆!

只是,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无人知晓,究竟谁能、谁又敢去阻止那个正被天赋和特权一步步推向深渊的“天选少宗”?谁又有力量去拉住那辆看似无往不利、实则正冲向悬崖的疯狂马车?

玄阳子独自站在紫霞殿最高处的露台上,晨曦微凉的风吹动他骤然花白的鬓发。他俯瞰着脚下云雾缭绕、殿宇层叠、看似依旧气象万千的青云宗,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