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人不说话,账本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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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掀开门帘进来时,带着半肩积雪。

他腰间的药篓磕在门框上,发出闷响——这是他每次急着报信的习惯,苏芽记得清楚。

"周婶在灶房拨算盘呢。"

他搓着冻红的手背,目光扫过案上的北仓铜牌和鹤氅残布,喉结动了动

"老耿在锻铁房,我来的时候他正往铁砧上浇雪水,说是给新凿子退火。"

话音刚落,老耿的脚步声就震得地窖木梁簌簌落灰。

这位铁匠裹着件露出铁屑的皮袄,掌心还沾着黑黢黢的炭末,却在跨过门槛时特意把沾雪的靴底在草垫上蹭了又蹭——苏芽教过他们"干净能救命",他记着呢。

最后进来的是周婶,她怀里抱着个半旧的樟木匣,鬓角的银簪在火光下泛着暖光。

那是芽堂的账册匣子,锁孔里塞着半根艾草,防着虫蛀。

"苏娘子。"

她把匣子轻轻搁在案上,手指在匣盖敲了敲

"您要的流民籍贯簿子,都按州府年份码好了。"

苏芽将产钳在掌心转了半圈,金属与皮肤相触的凉意让她神清气爽。

"都坐。"

她指了指围着炭盆的矮凳,目光扫过三张因信任而发亮的脸

"赵元晦的旗幡用内廷云雷纹,祭天的麻料是三年前钦天监停供的。"

她抓起鹤氅残布抖开

"他不是野道士,是有人递刀。"

陈九猛地直起腰

"难怪那些信徒总说'天罚将至',上个月我在东山采药,听他们念咒时蹦出'雪税'俩字——"

"雪税?"

周婶的手指在账册匣上顿住

"我记着三年前大雍改元,新帝说要'以雪为令',征三倍粮税作'抗寒银'。

可芽堂收的流民里,十个有八个说没见过一粒粮发下来。"

苏芽将北仓铜牌拍在布上

"这牌子是陈九在祭坛下捡的,北仓是官粮转运处。"

她的指甲划过铜牌边缘的凹痕

"我找老耿验过,是被凿了三次——每次凿痕对应一批粮。"

老耿瓮声瓮气接话

"对,那铜质硬得很,普通凿子根本留不下印子。"

"所以我们要算账。"

苏芽突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三人

"周婶,查芽堂三年收治流民的籍贯,比对北境六州逃荒者比例。

赵元晦的信徒得有人养,养他们的粮从哪来?"

周婶立刻翻开樟木匣,竹篾装订的簿子"哗啦"摊开,她的手指顺着墨迹快速游走,像只在算盘上跳跃的雀儿。

"陈九,带五个信得过的,伪装成采药队沿洛水东岸查。"

苏芽抽出根炭笔,在墙上画了条弯曲的线

"赵元晦的祭坛沉了河,但信徒总得有落脚处。找寒窑区出来的流民打听,他们原是官营织坊的,坊塌后流落为奴——"

"苏娘子神了!"陈九拍着大腿,"

我今日在西市茶棚听俩婆子嚼舌根,说寒窑区的老织工夜里总往废南仓跑!"

"老耿。"苏芽转向铁匠,"

熔了废犁头,打十把短凿。

"她比画着长度,"三寸刃,刃口带倒钩——专破冰层用。"

老耿搓着掌心的炭末笑

"明早就能给您。"

一直倚门而立的燕迟突然低笑。

他穿着苏芽给他找的旧棉袍,袖口还沾着药渍,却无端有了几分清贵气

"你这'芽堂',治的不是产,是政。"

苏芽头也不抬地翻着周婶递来的簿子,墨迹里飘出淡淡霉味

"产育即民生,民生即治世。"

她抽出张写满红圈的纸推过去

"你若闲着,去把钟楼夹壁的《屯田策》抄出来——用小楷,别勾你那些之乎者也。"

燕迟接过纸时,指腹擦过她沾着墨汁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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