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蛊鼎焚天(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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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声极轻的鼻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打破了暖阁内凝滞的空气。那搭在玉玺上的手指,指尖微微一顿。

指尖的主人——端坐于紫檀木御座之上的身影,轮廓在熏香的氤氲和烛光的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穿透了暖阁的昏暗,似乎投向了某个极其遥远的方向。那目光深处,一丝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兴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幽潭吞没。

“倒是……比预想的,顽强些。”低沉的嗓音响起,如同上好的古琴拨动了最沉的那根弦,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淡漠,在空旷的暖阁内轻轻回荡。话语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对棋局稍稍偏离预期轨迹的、纯粹的评估。

那搭在玉玺上的手指,终于彻底离开了冰凉的玉质,随意地、慵懒地收回。仿佛刚才那牵动千里之外生死的一下摩挲,真的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老太监的头颅,垂得更低了,连呼吸都似乎屏住。只有他拢在宽大袍袖中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深深掐入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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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如同被激怒的白色巨兽,在临川城低矮的屋檐和残破的城垣间疯狂冲撞、嘶吼。夜色浓得化不开,厚重的雪幕遮蔽了星辰与月光,只有郡守府深处那栋被重重暗麟卫把守的院落,透出一点昏黄摇曳、如同风中残烛的灯火。

药气,浓烈到刺鼻的药气,混合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寒污秽的气息,从紧闭的门窗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顽强地抵抗着风雪的冰冷。院子里,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身着玄色劲装的暗麟卫如同铁铸的雕像,矗立在没过脚踝的积雪中,任凭风雪抽打着他们冰冷的面甲和肩甲。每一双露在面具孔洞外的眼睛,都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院落每一个角落、每一片翻飞的雪幕,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树枝不堪积雪重压的断裂声、远处夜枭的啼鸣——都会引来数道冰冷目光的瞬间聚焦。

屋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空气灼热,数个巨大的炭盆在角落燃烧着上好的银丝炭,却驱不散那股从床榻方向源源不断散发出的阴寒。浓得几乎凝成实质的药味,正是从床榻边一个翻滚着墨绿色药汁的小铜炉里散发出来的。胡青松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铜炉里翻滚的气泡,布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着,将最后几味研磨成奇异灰白色粉末的药材投入其中。药汁的颜色瞬间变得更加深沉诡异,散发出的气息也更加苦涩辛辣。

“鸠尾草灰……三钱……地脉火莲蕊……半钱……”他口中神经质地念叨着药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干涩,“中和寒毒……护住心脉最后一丝阳和之气……只能……只能如此了……”

他猛地端起滚烫的铜炉,将里面粘稠如浆的药汁,小心翼翼地倾入一个温玉碗中。药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褐色,表面却漂浮着一层淡淡的、不断扭动的冰蓝与暗红交织的雾气。

床榻之上,林晚夕静静地躺着。厚厚的锦被盖至下颌,却依旧掩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令人血液都要冻结的寒意。她的脸色已经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接近半透明的青灰,皮肤下那些蛛网般的暗红纹路虽然被药物暂时压制,颜色淡去不少,却并未消失,如同潜伏的毒蛇,盘踞在她脆弱的生机之上。眉心那点朱砂印记,彻底黯淡无光,如同一滴凝固的、死去的血。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仿佛下一口气就会彻底断绝。

影七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铁塔,矗立在床榻三步之外。他依旧戴着面具,但玄色的衣袍上,沾染着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混杂着淡蓝冰晶和暗红污秽的血迹——那是林晚夕的。他左手紧握腰间佩刀的刀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右手则死死攥着那个内衬寒玉的玄铁盒,盒子冰冷刺骨,隔着金属依旧能感受到里面那几块毒咒冰晶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侵蚀波动。

他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胡青松颤抖着给林晚夕喂药的动作上,落在她毫无生气的脸上,最后,死死钉在那个玄铁盒上。每一次胡青松施针或喂药后,林晚夕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脉搏出现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弹时,影七攥着刀柄和铁盒的手,就会绷紧一分。

“呃……”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幼猫哀鸣般的痛哼,从林晚夕毫无血色的唇间溢出。

胡青松喂药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滚烫的药汁溅落在锦被上,瞬间腐蚀出几个焦黑的小洞,冒出刺鼻的青烟!他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脉象…脉象弹了一下!药力…药力在对抗寒毒侵蚀!娘娘…娘娘还有一丝灵识未泯!”

影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攥着铁盒的右手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他向前极轻微地踏出半步,似乎想看得更真切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林晚夕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开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转动!仿佛在做一个极其恐怖痛苦的噩梦!她青灰色的脸颊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冰寒死寂与污秽诅咒的气息,猛地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不好!咒毒反扑!稳住她!”胡青松骇然失色,手中药碗差点脱手。

影七反应快如闪电,右手玄铁盒瞬间塞入怀中贴身暗袋,左手并指如风,灌注精纯内力,闪电般点向林晚夕心口几处要穴!指风凌厉,试图强行压制她体内狂暴乱窜的异种气机。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林晚夕身体的刹那——

林晚夕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了!

那双眼瞳,空洞、涣散,没有一丝神采,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然而,就在这空洞的瞳孔最深处,却倒映出绝非此间病房的景象!

金碧辉煌!蟠龙金柱撑起高耸的穹顶!巨大的盘龙藻井在视线中旋转、扭曲!刺目的金光几乎要灼伤人眼!那是……金銮殿的藻井!

视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穿透了千山万水、重重宫墙!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殿堂的最深处,那冰冷的、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龙椅之上,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端坐着。视线疯狂地聚焦、晃动,最终死死锁定了那身影随意搭在龙椅扶手上的一只手!

那只手的食指指尖,一点极其微小的、形状酷似鸠鸟尖喙的暗红印记,正闪烁着冰冷、恶毒、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微光!那光芒如同一个烙印,一个诅咒的源头!

“鸠……”一个破碎不堪、如同砂砾摩擦的气音,从林晚夕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挤出。

随着这个字,她眼中那金銮殿和鸠鸟印记的恐怖幻象骤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苦和黑暗!她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弓弦拉到极限!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这一次,血雾中凝结的冰晶碎片,核心包裹的暗红毒丝,颜色更加深沉,扭动得更加疯狂!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污秽诅咒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连角落炭盆的火光都为之猛地一暗!

“娘娘!”胡青松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数根金针,带着微弱的青色药气,闪电般刺入林晚夕头顶几处大穴!

林晚夕弓起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摔回床榻,喷血之后,彻底陷入死寂,连那微弱如游丝的呼吸都几乎断绝。只有皮肤下那些暗红纹路,如同吸饱了鲜血的蚂蟥,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分。

影七点在空中的手指,僵硬地停在半途。面具下,他的呼吸第一次变得粗重而急促,死死盯着林晚夕最后喷出、溅落在锦被和地上的、那些蕴含了更浓烈咒毒气息的暗红冰晶。她昏迷前那声破碎的“鸠”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耳膜。

胡青松手忙脚乱地施救,老泪纵横:“不行…不行啊…那咒力如跗骨之蛆…玉玺…玉玺的意志在碾碎她的生机!除非找到咒力根源…否则…否则大罗金仙也难救啊!”他猛地看向影七,眼中是濒临崩溃的绝望和一丝疯狂的希冀,“那盒子!影七大人!娘娘最后喷出的这些…这些冰晶…必须立刻…立刻送回京城!只有那里…只有那里才可能有人…认出这鸠鸟咒力的根脚!这是唯一的证据!唯一的线索!迟了就来不及了!”

影七缓缓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指。他低头,看向自己右手——方才为了塞回铁盒,他触碰到了怀中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此刻指尖竟也萦绕上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阴寒诅咒感的麻木。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将那丝不适感狠狠掐灭。

他不再看床榻上生死一线的林晚夕,也不再看慌乱施救的胡青松。他冰冷如刀的目光,穿透紧闭的门窗,投向外面呼啸的风雪,投向那风雪掩盖下的、千里之外波谲云诡的权力中心。怀中那个冰冷的玄铁盒,隔着衣料紧贴着他的心脏,如同揣着一块来自九幽寒狱的诅咒之冰。

“来人!”影七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在弥漫着药味、血腥味和诅咒气息的压抑房间里,如同闷雷炸开。

厚重的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一名暗麟卫小队长闪身而入,单膝跪地,甲胄摩擦发出冰冷的铿锵声:“大人!”

“传令‘玄翼’。”影七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冻结空气的决绝,“备好最快的追风隼,双隼齐发,一明一暗。将此物——”他探手入怀,珍而重之地取出那个密封的玄铁寒玉盒,盒身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以最高等级‘血凰令’,十万火急,直送京城‘潜渊阁’!沿途所有据点,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其送达!若遇拦截…连人带隼,就地焚毁,片甲不留!”

“遵命!”小队长双手接过那如同千钧重担的冰冷铁盒,入手刺骨的寒意让他身体微微一颤,眼中却爆发出死士般的决然光芒。他不再多言,将铁盒紧紧护在胸前最贴近心脏的位置,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消失在门外狂暴的风雪之中。

影七的目光重新落回床榻上气若游丝的林晚夕身上,最终定格在她嘴角残留的那抹刺眼的、混合着冰蓝与暗红的血痕上。风雪拍打着窗棂,呜咽声如同鬼哭,也如同某种不祥之鸟,在遥远的天际,发出了第一声穿透层云的尖唳。

风雪撼动着临川郡守府高耸的檐角,冰棱断裂的脆响不时划破夜空。而在千里之外,帝国的心脏,那重重宫阙的深处,一只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尾羽纹理纤毫毕现的鸠鸟状玉符,正被一只素白纤秀、指甲染着淡淡蔻丹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玉符温润的流光,映照着柳如雪唇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而笃定的弧度。她指尖微微用力。

“啪。”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珠坠地的脆响。

那枚精雕细琢的鸠鸟玉符,在她掌心,悄然碎裂开来,化为几片再无灵光的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