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农具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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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妃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殿内浮动着沉水香清冷的气息。

指尖捻着一只小巧的羊脂玉瓶,瓶身细腻温润,内里盛放的却是要人性命的东西。

“秋棠。”

慧妃的声音带着午后闲话家常的慵懒,却让侍立一旁的宫女秋棠浑身一紧,立刻垂首趋前一步。

“主子吩咐。”

秋棠低头静等着吩咐。

慧妃的目光落在玉瓶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光滑的曲线。

“余贵人最近为两位公主日夜操劳,想必心神耗损得厉害。她每日酉时三刻都要用一盏安神汤,这是宫里都知道的规矩。”

慧妃抬眼看向秋棠,那双漂亮的凤目里没有丝毫暖意,冰冷一片。

“今日她的安神汤,让人放下去。看着她,一滴不剩地喝下去。这东西,”慧妃将玉瓶递出,“无色无味,入汤即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百日枯’。

初时不过像染了风寒,咳个三两日,精神倦怠些,慢慢地……也就耗尽了。”

秋棠伸出双手,那冰凉的玉瓶落入掌心,寒意像是要穿透皮肉,直抵骨髓。手握紧了瓶子,深深垂下头。

“奴婢明白。定会……让人看着余贵人用下。”

“尾巴要干净。”

“贤妃宫里的二等宫女春喜,前日不是失手打碎了贤妃娘娘心爱的一只缠枝莲纹粉彩花瓶么?听说被罚了月例,还挨了手板子。小姑娘家,心里存着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余贵人窗下那盆开得正好的墨菊,泥土松软,踩上一脚,留下半个鞋印……总归是贤妃宫里常见的缠枝莲纹样,也不算冤枉了人。”

秋棠心头一凛,头垂得更低。

“是。奴婢省得。”

“去吧。”慧妃重新靠回软枕,闭上了眼睛。“手脚利落些。”

秋棠无声地行了个礼,将那冰凉的玉瓶紧紧攥在手心,塞入袖袋深处,悄然退出了内殿。

夕阳的金辉透过东宫书房的雕花长窗,斜斜地铺洒进来,将伏案疾书的少年身影拉得长长的。

允堂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笔尖之下。

一张宽大的宣纸铺在紫檀木大案上,墨迹淋漓。

常德和东远侍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只轻手轻脚地磨墨、添茶,生怕扰了主子的思绪。

允堂的脑海里,白日里在那些积满灰尘的机关术典籍中看到的图画文字——水轮、复杂的齿轮、竹木连接的管道——与他在宫外偶然瞥见的农人艰辛挑水的场景,全都搅在了一起,翻腾不息。

一个念头如破土的嫩芽,越来越清晰地拱了出来。

他画下的是一架水车。

但这水车又与书中所载不同。它的骨架更为精巧,巨大的轮轴两侧,连接着长长一串竹筒构成的“龙骨”。

随着轮轴的转动,这些竹筒依次沉入低处的水源,盛满水,又被轮轴带动提升到高处,倾斜着将水倒入一条架设好的木槽中,木槽再引向远处的田地。

允堂的笔尖在轮轴与龙骨连接的关键部位反复勾勒,旁边用小字密密麻麻标注着尺寸与原理。

“……以脚踏或畜力驱动此曲轴……带动轮盘旋转……龙骨竹筒联袂……自低汲水,至高倾泻……省人力十之八九……”

最后一笔落下,允堂长长舒了一口气,搁下笔,直起身子,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纸上已然成型的复杂图样和注解,一股强烈的兴奋和期待涌上心头。

“殿下,成了?”常德小心地问,递上一块温热的湿帕子。

允堂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手和额角的汗,眼睛亮得惊人。

“成了!就是这个!常德,东远,你们看!”允堂指着图纸上那架“龙骨翻车”,“若能造出此物,安置在河边溪旁,农人只需踩动踏板,或者用牛马牵引,便能日夜不停地汲水灌溉高处的旱地!省下多少肩挑手提的力气,能多开垦多少荒地!”

东远凑近了看,他虽然不通机关,但听着允堂的描述,想象着那场景,也忍不住咂舌。

“我的天爷,殿下,这……这要是真成了,可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功德啊!”

“功德不功德的另说,”

允堂此刻满心都是将这构想变为现实的急切。

“关键是得先做出来!这东西看着复杂,用料倒不金贵,主要是木料和竹材,关键在几个转轴和齿轮的咬合精度。五哥在户部,管着营造司,那里工匠手艺最好,材料也齐全!明天一早,我就去堵他!”

允堂小心地吹干图纸上的墨迹。

“等做成了实物,再给父亲和太子哥哥一个惊喜!”

小心地将图纸卷起,用丝带系好,允堂便交给了常德。

“收好,明日一早,咱们就去宫门口等五哥!”

书房里烛火跳跃,映照着少年因兴奋而发红的脸颊,也映照着那卷承载着朴素愿望的图纸。

第二日。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将长长的宫道染上一层昏黄而朦胧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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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承瑜刚走出户部值房所在的宫院不远,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少年清朗的呼唤。

“五哥!五哥!等等我!”

他诧异地回头,只见允堂带着常德和东远,从宫道拐角处小跑着追了上来。

少年跑得脸颊微红,额上见汗,一双眼睛却亮得灼人。

“允堂?”南承瑜停下脚步,看着跑到自己面前,还微微喘着气的弟弟。

“这个时辰了,不在东宫温书,急匆匆跑这儿来堵我?出什么事了?”

允堂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五哥,没出事!是好事!大好事!”他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从常德手中接过那卷图纸,刷地一下在南承瑜面前展开。

“你看!”允堂的手指带着热切,用力点在图纸的核心结构上,“我琢磨出来的!叫‘龙骨翻车’!五哥你看这轮轴,带动这一串竹筒做的‘龙骨’,从低处的水源把水提上来,灌进高处的木槽里!农人只需踩踏这里,或者用牛马拉着,就能日夜不停地汲水灌田!省力!省人!能浇灌以前浇不到的高坡地,开荒就容易多了!”

图纸在宫灯下铺展,墨线清晰,结构繁复而有序。

南承瑜起初只是带着兄长对弟弟的包容看着,但目光扫过那精妙的联动结构,尤其是轮轴、曲柄与“龙骨”竹筒之间严谨的力学传递设计,以及允堂在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的尺寸、原理和预期功效时,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南承瑜俯身,凑近了图纸,指尖不自觉地沿着那关键的动力传递线一路划过,从脚踏的曲轴,到驱动轮盘的咬合齿轮,再到带动整条“龙骨”竹筒链运转的主轴……他的动作放得很慢,很仔细。

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户部主管钱粮赋税、民生工程,南承瑜在营造司待了这些时日,眼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诗书的皇子。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张图纸背后蕴含的价值——绝不仅仅是允堂一时兴起的玩物。

“允堂,”南承瑜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这图……是你自己画的?所有结构,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南承瑜指了指图纸上几处关键节点。

“是!”允堂用力点头,眼神坦荡而热切,“看了好些机关术的书,又想着农人汲水的辛苦,琢磨了好些天,今天才画全乎了!五哥,你看……能成吗?

我算过了,主要用木料和竹材,转轴和关键齿轮可能需要硬木或者铸铁,但比起它省下的人力和能多浇灌的田地,绝对划算!”

南承瑜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低头,目光如炬般扫过图纸的每一寸,仿佛在计算推演。半晌,他才重新看向允堂,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能成!此物构思之巧,效用之着,远超我之所料!允堂,若真能按图造出,运转无碍,何止能省万民肩挑手提之苦?

这是泽被苍生的大功德!能让多少靠天吃饭的薄田变成良田!”

南承瑜有力的手重重拍在允堂的肩上,力道大得让允堂晃了晃。

“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份心思,这份巧思,五哥……”南承瑜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眼神里是纯粹的欣赏和骄傲,“图纸先放我这儿!不过……,”

南承瑜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光是这样还不够。想法是顶好的,但要落到实处,变成能用的器物,细节必须敲定得万无一失。你回去,把你想到的所有东西——这龙骨竹筒的最佳长度、粗细、间隔,轮盘的大小,齿轮的齿数比例。

还有驱动它所需的最小力道,木槽架设的坡度要求……所有你能想到的细节,全都清清楚楚地写下来!最好,”

南承瑜指着图纸,认真讲解给允堂听。

“把每一部分的分解图,关键部件的尺寸图,都单独画出来,越细越好!这样工匠看了,才不至于抓瞎,才能造得分毫不差!”

允堂被南承瑜的肯定和认真感染,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

“好!五哥!我回去就弄!连夜弄!分解图、尺寸图、要点说明,一样不少!明天!明天一早我就给你送来!”

“行!”南承瑜脸上露出笑意,小心地将图纸重新卷好,收进自己袖中,看了看天色,宫门快要下钥了。

“明日此时,还在这里等我。快回去吧,别让太子担心。”

“嗯!”

允堂用力应了一声,脸上是少年人达成心愿的灿烂笑容,朝南承瑜挥挥手,转身带着常德和东远,脚步轻快地朝着东宫方向跑去,身影很快融入了渐深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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