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操场事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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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万物都在哀悼,用自己的语言。而人类的哀悼,总是来得太晚。

第四章:操场事件

一、谢罪之死与智慧的代价

米凡在宇宙科学院的第一夜,枕头底下的笔记本发烫,像揣了块刚从炉膛里扒出来的烙铁。他翻开第三十七页,初中老师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1998 年,与周明远论界对,未果。” 笔尖划破纸页的力度,让十年后的纸背仍能摸到凸起的划痕。

“凡儿,醒着?” 王院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晨露的湿意。米凡迅速合上笔记本,封面上他画的 n 等分球体图案,被指腹摩挲得发亮。

院长办公室的算盘珠子沾着陈年的茶渍。王院长拨弄着算珠,算珠碰撞的脆响在黎明前的寂静里格外清晰。“你初中老师的事,我听说了。” 他突然开口,左手食指在 “6” 的算珠上停顿,“他叫李维,对吧?”

米凡的指甲掐进掌心。“您认识他?”

“何止认识。” 王院长从抽屉里抽出个牛皮纸袋,倒出一叠泛黄的稿纸。最上面那张画着螺旋线,标注着 “界对时空模型初稿”,右下角的签名被咖啡渍晕染,依稀能辨认出 “周明远” 三个字。“李维是我学生,周明远也是。”

米凡的呼吸骤然停滞。稿纸上的螺旋线与他在塔吊驾驶室里推导的公式,竟有着惊人的重合度。“周明远……” 他想起老师临死前的话,“那个提出统一理论的学生?”

王院长的指节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xxxx 年,周明远在实验室自焚了。”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他说要‘用纯粹的能量证明界对的存在’,遗书里只写了一句话:‘黑暗在燃烧时,才会显出光的形状’。”

米凡猛地站起身,稿纸在他手中簌簌作响。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实验室,蓝色的火焰舔舐着周明远的白大褂,那些未完成的公式在火中扭曲、升腾,化作惶惑村遗址上空的星群。

“李维总说,是他逼死了周明远。” 王院长望着窗外泛白的天色,“当年周明远在学术会上提出‘因微子等分射力’,全场只有李维站起来反驳,说那是‘几何学的呓语’。”

米凡突然想起老师办公室的铁皮柜。第三层抽屉里藏着本 xxxx 年的《物理学报》,扉页上有周明远的批注:“当正方体的一个面与球体相切,切点即是界对的坐标。” 那时他不懂,此刻却突然明白 —— 那是 n 等分球体公式的雏形。

“李维自杀前,给我寄了封信。” 王院长从笔筒里抽出支钢笔,在稿纸上画了个螺旋,“他说米凡让他想起周明远,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固执。他说‘真理不该带着血味’,可他终究没躲过。”

钢笔水在纸上晕开,像一滴坠落的血。米凡盯着那团墨迹,突然想起老师葬礼上的白烛。烛芯爆出的火星落在他手背上,灼出的疤痕至今仍在 —— 那疤痕的形状,正是此刻王院长画的螺旋。

二、初入科学院的暗流

宇宙科学院的梧桐道上,米凡的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他穿着姥姥缝的蓝布褂子,领口别着枚自制的徽章 —— 用易拉罐铝皮剪的 n 等分球体,边缘被砂纸磨得发亮。

“喂!你就是那个满分状元?” 一个肥胖的男生突然挡在面前,T 恤上印着的 “E=mc2” 被肚子撑得变了形。他手里转着个激光测距仪,仪器的红光在米凡胸前扫来扫去。

米凡侧身避开,目光落在男生的校牌上:“黄社,物理系。” 他注意到对方无名指上的戒指 —— 廉价的不锈钢材质,内侧刻着 “1998.06.15”。

黄社嗤笑一声,把测距仪怼到米凡眼前:“听说你能跟蚂蚁对话?那你知道这玩意儿的误差是多少吗?”

“±0.03 毫米。” 米凡的视线掠过仪器显示屏,“但在曲率大于 0.002 的空间里,这个数值会产生蝴蝶效应 —— 就像你戒指上的日期,差一天,可能就是两个人的人生。”

黄社的脸色骤变,戒指在指间转得飞快。“关你屁事!” 他突然提高音量,周围的学生纷纷侧目,“有种跟我赌一把?你不是说动物比人聪明吗?敢不敢证明给我看?”

米凡的指尖在口袋里摩挲着那枚铝皮徽章。他想起初中生物课本上的蜜蜂插图,老师用红笔圈出的六棱柱体 ——“最省材料的空间结构”。“赌什么?” 他问。

“赌你证明不了!” 黄社拍着胸脯,肉颤巍巍的,“输了,你就在操场爬一圈学猪叫!赢了,我来!” 他突然凑近米凡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你老师是怎么死的,别以为有点小聪明就能装神弄鬼。”

米凡的瞳孔骤然收缩。阳光穿过黄社肥胖的肩膀,在地上投下晃动的阴影,那些阴影在他眼里幻化成周明远手稿上的螺旋线,一圈圈收紧,勒得人喘不过气。

“立字为据。” 米凡转身走向公告栏,蓝布褂子的下摆扫过黄社的测距仪,“明天下午三点,阶梯教室。”

那天傍晚,舒美丽在实验室找到米凡时,他正对着光谱仪发呆。屏幕上的波形图像条扭动的蛇,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的光。“你真要跟黄社打赌?” 她把一杯热牛奶放在桌上,杯壁上凝着水珠。

米凡指着屏幕上的峰值:“你看,这是蜜蜂振翅的频谱。” 他突然调出另一个文件,“这是蜘蛛网的振动频率 —— 两者的谐波重合度达到 97%。”

舒美丽的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你是说,它们在用同一种语言交流?”

“不是语言,是宇宙的语法。” 米凡的声音很轻,“就像六棱柱的每个内角都是 120 度,不需要谁来规定。”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蜂巢模型,“黄社以为这是巧合,可巧合不会重复两亿年。”

舒美丽看着他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图书馆里的旧报纸。1999 年的《科学周刊》上有周明远的照片,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眼里也有这样的光。“小心点。” 她说,“黄社他…… 父亲是校董。”

米凡没说话,只是将蜂巢模型放回原位。模型的阴影落在光谱图上,像个未完成的句号。

三、阶梯教室的辩论

阶梯教室的吊扇转得很慢,扬起的粉笔灰在阳光里跳舞。米凡站在讲台上,身后的白板画着两个图形:左边是蜘蛛网的拓扑结构,右边是蜂巢的横截面。台下挤满了人,黄社坐在第一排,面前摆着激光测距仪和笔记本电脑。

“首先,我们来定义‘尺子’。” 米凡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声,“字典说,尺子是测量长度的工具。但在几何学中,尺子是‘没有刻度的直线生成器’—— 黄社同学,你同意这个定义吗?”

黄社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弹出维基百科的页面:“我只相信权威。”

“权威?” 米凡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牛顿说万有引力是质量引起的时空弯曲,可他没说质量为什么能弯曲时空。就像有人告诉你河水往低处流是因为河床凹,却不说河床为什么凹。” 他突然指向黄社,“你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说明书上写着‘用于冠心病’,可它没说冠心病是冠状动脉的几何结构出了问题 —— 这就是权威的局限。”

台下响起窃笑声。黄社的手猛地按在口袋上,脸色发青。

米凡转身在白板上画了个圆:“古希腊三大几何难题 —— 化圆为方、三等分角、立方倍积,为什么无解?因为人类被‘尺子必须有刻度’这个执念困住了。” 他突然用手指戳向圆心,“但蜜蜂和蜘蛛不需要尺子。”

他调出蜂巢的三维模型,模型在投影仪下旋转,每个蜂房的棱角都闪烁着红光。“立方倍积的核心是√2,对吗?” 米凡的激光笔指向蜂房的高度,“这里的高度与底边的比值,正好是√2 的倒数。”

黄社猛地站起来:“这是巧合!” 他打开测距仪,“我现在就量给你看!”

“不必了。” 米凡调出另一组数据,“剑桥大学 1987 年就测过 —— 误差不超过 0.003 毫米。” 他突然看向舒美丽,“你来说说,蜘蛛网的螺旋线遵循什么规律?”

舒美丽走上讲台,激光笔在蜘蛛网上划出一道弧线:“黄金分割。从中心到边缘,每圈的间距都是前一圈的 1.618 倍。” 她突然转向黄社,“这也是化圆为方的动态解 —— 当正方形的边长等于圆周长的 1/4 时,两者面积无限接近。”

台下响起掌声。王院长坐在后排,手指轻轻敲击着拐杖。

黄社的额头渗出汗珠。他突然抓起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心电图:“这是我爸的体检报告 —— 医生说是心肌缺血。按你的说法,这也是几何问题?”

“是。” 米凡的声音很坚定,“冠状动脉的分叉角度如果偏离 45 度,血流阻力就会增加 37%。” 他突然走到黄社面前,“就像你 T 恤上的公式,E=mc2,其实是能量与质量的几何转换率。”

黄社猛地合上电脑:“一派胡言!” 他指着白板上的蜘蛛网,“化圆为方是求面积相等,你这是偷换概念!”

“那你说,蜘蛛结网是为了什么?” 米凡的目光像手术刀,“为了用最小的材料,覆盖最大的面积 —— 这就是化圆为方的本质。” 他突然提高音量,“人类用了两千多年才算出 π 的近似值,可蜘蛛在两亿年前就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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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后排传来骚动。有人举起手机拍照,闪光灯像一道道闪电。黄社突然抓起激光测距仪,对准米凡的胸口:“我现在就量你的身高 ——185.3 厘米。按你的逻辑,这也是几何问题?”

“是。” 米凡没躲,“我的股骨长度是胫骨的 1.618 倍,符合黄金分割。就像蜜蜂的翅膀,左翼比右翼长 0.3 毫米,正好抵消空气阻力。”

黄社的手开始发抖。测距仪的红光在米凡胸前晃动,像只不安分的甲虫。“我不信!” 他嘶吼着,“除非你现在证明,动物能解决三等分角!”

米凡突然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只萤火虫。“看好了。” 他拔掉瓶塞,萤火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它的飞行轨迹,每段折线的夹角都是 120 度 —— 正好是圆周的三等分。”

萤火虫落在黄社的笔记本电脑上,尾部的绿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王院长的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三下。

四、操场边的阴影

操场的塑胶跑道在烈日下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米凡站在起跑线旁,看着黄社脱下运动服,露出满是赘肉的上身。周围挤满了人,舒美丽悄悄递给米凡一瓶水:“算了吧,他不会真爬的。”

米凡的目光落在黄社的手腕上。那块电子表显示着心率:每分钟 118 次。“他会的。” 他说,声音很轻。

黄社的母亲突然冲过来,抓住儿子的胳膊:“小社,咱不赌了!妈带你去吃红烧肉!”

黄社甩开她的手,眼睛通红:“我偏要让他看看!” 他突然转向米凡,“你不是说动物聪明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人比它们强!”

发令枪响时,米凡突然想起初中老师的葬礼。那天也很热,棺木上的白菊很快就蔫了,李维的女儿捧着他的遗像,照片上的老师笑得温和,像在说 “真理不该带着血味”。

黄社的膝盖在塑胶跑道上磨出刺耳的声音。他学得猪叫很不像,更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围观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举着手机直播,弹幕刷得飞快 ——“胖子加油!”“天才输定了!”

米凡的手指掐进掌心。他看见黄社的脖子在变粗,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扭动。心率表上的数字跳到了 180,还在往上窜。“停下!” 他突然喊道,声音被淹没在哄笑声里。

黄社爬到半圈时,突然停下来。他抬起头,眼睛瞪得滚圆,嘴唇发紫。“我…… 不服……” 他的声音像破风箱,突然一头栽在跑道上。

人群的笑声戛然而止。有人冲过去探他的鼻息,突然尖叫起来:“没气了!”

米凡跪在地上,手指按在黄社的颈动脉上。没有跳动,只有皮肤的温热在迅速消退。他突然想起周明远的遗书 ——“黑暗在燃烧时,才会显出光的形状。” 此刻的操场,阳光炽烈,黄社的影子却缩成一团,像块烧尽的炭。

警察来的时候,舒美丽把米凡拉到一边。她的手抖得厉害,手里还攥着那个萤火虫瓶:“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米凡看着远处的救护车,红蓝交替的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冠状动脉左旋支比正常人细 37%。” 他的声音很轻,“剧烈运动时,血管会像被捏扁的吸管。”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舒美丽的眼泪掉了下来,“就为了证明你是对的?”

米凡没说话。他想起老师办公室的铁皮柜,第三层抽屉里的《物理学报》。周明远在空白处画了个很小的蜂巢,旁边写着:“有些真理,需要用生命来显影。”

五、余烬与新生

黄社的葬礼那天,宇宙科学院下起了小雨。米凡站在墓地外围,蓝布褂子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黄社的母亲跪在墓前,手里攥着他生前最喜欢的激光测距仪,仪器的红光在墓碑上徒劳地闪烁。

“听说了吗?学校要开除米凡。”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黄校董发了话,要他偿命。”

舒美丽悄悄递给米凡一把伞:“王院长在办公室等你。” 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很久,“他说…… 周明远的实验室,现在归你了。”

米凡走进实验室时,王院长正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上是周明远的手稿,被扫描成了电子版。“你看这里。” 院长指着其中一页,“他预言了质色因微子的裂变温度 —— 和你‘米王 1 号’的实验数据,只差 0.7 开尔文。”

米凡的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的公式:“他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王院长的声音很疲惫。

“知道真理需要代价。” 米凡转过身,窗外的雨还在下,“就像蜜蜂筑巢,总要牺牲一些工蜂。”

王院长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泪:“周明远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宇宙的膨胀,其实是倍积变量运动总和的无限量。”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这是他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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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装着枚铜质徽章,上面刻着 n 等分球体的图案,边缘已经氧化发黑。背面有行小字:“给未来的证明者。”

米凡握紧徽章,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他突然想起初中老师的葬礼,自己说的那句话 ——“具有伟大人格的人,终究要死于谢罪。” 此刻他才明白,有些谢罪,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传承。

离开实验室时,米凡在走廊遇见了舒美丽。她手里拿着份文件:“动物行为学的教授说,想请你当顾问。” 她的声音很轻,“关于蜜蜂和蜘蛛的通讯模式。”

米凡的目光落在文件上的蜂巢图案:“告诉教授,我更想研究它们的葬礼。”

舒美丽愣住了。

“每只工蜂死后,其他蜜蜂都会把它抬到蜂巢外 30 米的地方。” 米凡的声音很平静,“不多不少,正好 30 米 —— 像在用几何,丈量死亡的距离。”

舒美丽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 “黑暗是光的另一种形态”。此刻的实验室,阳光透过雨幕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块正在显影的胶片。

米凡走出科学院时,雨停了。天边挂着道彩虹,红橙黄绿蓝靛紫,排列得像把没有刻度的尺子。他握紧口袋里的铜质徽章,突然加快了脚步 ——n 等分球体的下一个参数,还在等着他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