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多出来的房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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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情绪是有的——悲伤、恐惧、绝望、甚至一丝扭曲的喜悦(比如婚房),但那种要立刻将我吞噬的攻击性,在旗袍女人出现后,反而减弱了。
它们更像是在……展示?或者说,无意识地流淌?
周六,我鼓起勇气,做了一次更冒险的尝试。
当房间再次变化,呈现出一个看似平静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落的旧式图书馆场景时,我没有只是站在门口看。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了那道界限。
这一次,我顺利将双脚落在图书馆柔软的旧地毯上。
我紧张地环顾四周,书架高耸,空气中弥漫着纸墨的清香,一切看起来稳定而真实。
我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阅览桌前。
桌上摊开一本厚重的书,书页泛黄,上面的文字是某种我不认识的繁体字,夹杂着奇怪的符号。
我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书页——指尖传来真实的、略带粗糙的纸质触感。
但几乎同时,一种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伴随着无数嘈杂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声,像潮水般涌过我的脑海。
我踉跄着后退,撞在书架上,灰尘簌簌落下。
景象开始波动,书架变得透明,阳光黯淡。
我赶紧退回到自己卧室的地板上,几秒钟后,图书馆彻底消失,衣柜恢复原样。
这次接触证实了我的部分猜想:这些场景携带着强烈的“信息”或者说“情感残留”,直接接触会对我的精神造成冲击。
但它们似乎并没有主动伤害我的意图,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辐射。
周日晚上,经历了一个白天看似正常的(一个空无一人的老式电影院)场景后,变化再次发生。
这一次,出现的不是完整的房间,而是一片浓稠的、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在衣柜后的整个空间里。
雾气中,隐约有光影晃动,像老电影胶片上的噪点。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不是那首童谣,而是对话的碎片,夹杂着哭泣和争吵。
一个年轻男人焦急的声音:“……不行……得离开……这房子不对劲……”
一个苍老些的、带着哭腔的女声(有点像旗袍女人,但更显绝望):“……能去哪?那个联系……已经建立了……断不掉的……”
男人:“……总得试试……不能像前面那个……”
女人:“……第三代……要来了……她会不会……”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雾气剧烈翻涌,然后猛地收缩,消散。
衣柜后,是我卧室墙壁正常的空白。
我呆立在原地,回想刚才听到的,是前两任租客的对话?那个男人,是第一代?女人,是第二代,也就是那个旗袍女人生前的样子?
他们在恐惧,在谋划逃离,但似乎被某种无形的“联系”束缚着。
“联系”?是指住进这里就自动建立起的某种绑定吗?
“第三代要来了……她会不会……” 那个女人想问什么?会不会成功?会不会发现真相?还是……会不会像他们一样?
这一次,我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反而有一种冰冷的明悟渐渐清晰。
这个多出来的房间,不是一个单纯的猎食者。
它更像一个漩涡,一个由强烈执念构成的能量场,将曾经被困于此的租客们的记忆、恐惧和未解的谜团,一遍遍地重演。
而那个旗袍女人,与其说是恶灵,不如说是一个被束缚在此的、更加清晰的“意识残影”,她在等待,或许也在试图传达什么。
我走到书桌前,翻开那个厚厚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下:
核心假设:房间是执念能量场的显化,是前代租客记忆与情绪的集合体。
关键线索:1、旗袍女人(第二代)是关键信息源。
2、无形的“联系”是束缚的核心。
3、前两任租客的遭遇(一人“走得急”,一人可能已遭遇不测)。
4、童谣可能包含重要信息。
下一步:1、尝试与旗袍女人进行更稳定的沟通。
2、寻找“联系”的真相(检查租房合同,调查前租客信息)。
3、破译童谣。
我知道这很危险,像是在深渊边缘行走。
但逃跑或许能暂时安全,却似乎永远无法摆脱这个漩涡。
而且,那个旗袍女人最后未说完的话,以及她提到“第三代房主”时那种复杂的、并非纯粹恶意的语气,让我产生了一种荒谬的责任感。
我不仅是受害者,也可能是一个被选中的……解谜者?
窗外夜色深沉,我握紧了笔,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混合着依旧存在的恐惧,在血管里流淌。
这个多出来的房间,它的秘密,我必须亲手揭开……
但是,决心并不能立刻转化为进展。
接下来的几天,房间依旧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切换着场景:一个堆满废弃仪器的实验室,空气中有臭氧的味道;一个能听到潮汐声的、布满贝壳的礁石洞穴;甚至有一次,它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静止的麦田,金黄的麦穗在无风的环境中凝固。
每一次变化,我都强迫自己守在“门口”,像一个人类学家观察异星文明一样,记录下所有细节,试图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对话碎片或情感波动。
我几乎翻烂了那本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奇怪的符号、时间线和情绪曲线图。
脑力消耗极大,常常在凌晨头痛欲裂地睡去,梦里都是旋转的房间和模糊的人影。
我尝试过主动呼唤那个旗袍女人。
在场景相对稳定、氛围不那么恐怖的时候,我会对着那片空间低声问:“你在吗?”“你想告诉我什么?”“怎么切断联系?”但从未得到过直接回应。
唯一的变化是,那抹墨绿色出现的频率更高了,有时是场景里一块桌布的颜色,有时是壁画上的一笔,像是一个沉默的标记。
与此同时,我开始在现实世界中行动。
我联系了那个眼神闪烁的中介,拐弯抹角地打听前两任租客的信息。
中介起初很不耐烦,但在我不依不饶甚至暗示要报警重新调查“走得急”的原因后,他松了口,给了我一个名字和一个模糊的地址——第一任租客,一个叫陈思明的年轻男人,据说搬走后回了老家。
我还仔细研究了那份看似普通的租房合同——逐字逐句,几乎要用放大镜去看。
在密密麻麻的条款最后,有一行极小的、几乎与纸张底色融为一体的印刷字:“租客认可并接受该物业独特的空间属性及可能带来的相应体验。”
这含糊其辞的条款,就是那个无形的“联系”的暗示吗?这“独特的空间属性”又是什么?
让我意外的是,最大的突破来自那首童谣。
我反复回忆旗袍女人哼唱的调子,将那些模糊的音节记录下来,然后去拜访了一位研究地方民俗的老教授。
当我把那段残缺的歌词——“月亮弯弯井底寒,三代租客魂不归,镜中影,水中月,缘尽之时方解脱”——念给老教授听时,他皱起了眉头。
“这调子很老,像是民国时期这一带流传的……但歌词不对,原版是‘月亮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你这个……”他沉吟片刻,“听起来像是一种针对特定地点或事件的……诅咒谣。‘三代租客’、‘缘尽之时’,这指向性很强。小姑娘,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含糊地搪塞了过去,但内心狂震。
“缘尽之时方解脱”!关键在“缘尽之时”!不是强行切断,而是等到某种因果循环的结束?
带着新的疑问和一丝曙光,我回到了公寓。
那天晚上,房间异常“安静”,没有频繁切换,只是维持着一个灰蒙蒙的、仿佛时间停滞的客厅景象,像一张过度曝光的老照片。
然后,她又出现了。
旗袍女人再次坐在那张蒙着白布的沙发上,这次是侧对着我。
她的脸依旧模糊,但似乎没有上次那么强的攻击性。
“你……在找我?”我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干涩。
她没有转头,但一个清晰的、带着叹息意味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比上次顺畅了许多:“时间……不多了。”
“什么是‘缘尽之时’?”我急切地问,“那个‘联系’到底是什么?怎么样才能解脱?”
女人缓缓抬起手,指向这个灰蒙蒙客厅的墙壁。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注意到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的日历,日期定格在下周五,距离今天只剩七天!
“那一天……”女人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恐惧,也有一种解脱的期待,“……空间会达到‘饱和’。”
“饱和?什么意思?”我问。
“所有的碎片……会共鸣到极致。过去,现在……纠缠的轨迹会清晰。”她顿了顿,影像开始波动,“……‘漩涡’本身,会在那时,显现其最终的倾向。”
“漩涡?这个房间本身?”我追问。
但女人的影像越来越淡,她最后似乎努力想转过头来看我,声音细若游丝:“……小心……镜子……和……水……”
话音未落,她和整个客厅景象一同消散了。
下周五!镜子和水!
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最后的疯狂推理。
所有的线索在我脑中碰撞、重组:三代租客、记忆碎片、情绪能量、诅咒童谣、特定的日期、镜子、水……
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想:这个“多出来的房间”,或许根本不是一个单纯的诅咒,而是一个……因强烈执念而扭曲形成的“能量漩涡”?
它由前两代租客(可能还包括更早的)的强烈情感和未了执念汇聚而成,依附于这个特定的空间。
而那种无形的“联系”,就是住进来的人与这个空间产生的共鸣。
“缘尽之时”,就是这股纠缠的空间能量达到饱和、决定其最终形态的时刻。
而“镜子”和“水”,在民俗中常常与灵魂、映像、真实的边界相关。
它要“显现其最终的倾向”?倾向什么?是彻底稳定下来,成为一个永恒的、自主的诡异存在?
还是……需要一个来自“真实世界”的强烈印记来平衡它?第三代房主,我,就是那个可能提供平衡的“砝码”?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我不是要被吞噬,而是有可能成为这个能量漩涡的一部分,用来平息它的狂乱?
终于,下一个周五到了。
那天我请了假,一整天都待在公寓里。
气氛从清晨开始就变得异常凝重,空气仿佛粘稠的液体。
衣柜后的房间不再变化,而是维持着一种深不见底的黑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等待着。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房间镀上一层不祥的血红色。
突然,衣柜后的黑暗开始涌动,然后像拉开帷幕一样,向两边退去。
出现的,不是一个具体的场景。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精确描述的空间。
它仿佛是之前所有出现过的场景的叠加:书架的影子与停尸房的冷光交织,婚房的红色绸缎飘荡在实验室的仪器之间,火车窗外的黑暗与麦田的金黄扭曲融合……
所有的一切都在缓慢地旋转、流动,中心是一个强大的能量涡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而在涡流的最深处,我看到了两面东西:一面是布满裂纹的、古老的梳妆镜,正是婚房里出现的那面;另一面,则是一口幽深的、井口泛着湿气的古井,井水漆黑,倒映着旋转的天空(阁楼漏下的雨?浴室的水汽?)。
镜子与水!
涡流的吸力越来越强,我不得不抓住门框才能稳住身体。
脑海中充斥着无数声音的尖叫、哭泣、低语,是前代租客们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共鸣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两个清晰的虚影在涡流边缘凝聚。
一个是穿着墨绿旗袍的女人,另一个是一个模糊的年轻男子形象(陈思明?)。
他们看向我,眼神复杂,有哀求,有警示,也有一丝解脱。
我明白了——“缘尽之时”,就是这个能量漩涡决定其最终状态的关键时刻。
它内部充满了混乱的执念,极度不稳定。
前两代租客的残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我被拉进去,我的意识和记忆可能会成为新的混乱源,也可能被漩涡同化,用来勉强维持一种危险的平衡,但代价是我的消失。
而如果我能够提供一个来自漩涡外部的、足够坚实稳定的“参照”,或许能影响它的倾向。
这不是简单的对抗,而是一种引导和平衡。
吸力巨大,我的手指在门框上滑脱,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拉向那个涡流。
混乱的记忆和情感洪流冲击着我的意识,几乎要将我撕碎。
就在我要被卷入涡流中心的刹那,我看到了那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此刻扭曲的场景,而是……我第一天搬进这间公寓时,累得瘫在沙发上的样子,那么普通,那么真实。
而镜中的井水里,倒映出的,是窗外这个城市正常的、灯火通明的夜景。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镜子映照“真实”,井水倒映“外界”!
这个能量漩涡,它缺乏的,正是一个与“现实世界”的稳定参照!
它是由内部的记忆和执念构成的,是封闭的循环!
所以童谣说“镜中影,水中月”,那不仅是警告,也可能是……打破循环的契机!
是用现实,去平衡虚无!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猛地转身,不是对抗吸力,而是扑向自己的床头柜,抓起了那本厚厚的、记录了一切诡异事件的笔记本。
还有我的手机,屏幕上是我和父母朋友的合影——这些,是我最真实的记忆和羁绊,是来自漩涡之外的、坚实的“参照物”。
然后,我朝着涡流中心,将那本笔记本和亮着屏幕的手机,狠狠地扔向了那面镜子和古井!
笔记本撞在镜面上,手机落入漆黑的井水中。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秒。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仿佛玻璃破碎又仿佛浪潮退去的巨响传来。
整个旋转的、叠加的空间剧烈震动,所有的光影、声音、场景像被打碎的万花筒一样四散崩解,强大的吸力瞬间消失。
我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衣柜后面,那片深邃的、不断变幻的空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结结实实的、有些年头的墙壁,墙上甚至还有我之前没注意到的一小块水渍。
那个多出来的房间,彻底消失了。
空气中那股一直存在的压抑感也荡然无存,只剩下普通夜晚的宁静。
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衣柜前,颤抖着伸手触摸那面墙壁——冰冷,坚实,无比正常。
结束了?
我低头,发现地上躺着我的笔记本,封面有些磨损,但完好无损。
旁边是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照片上的人笑容依旧。
我捡起它们,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整个世界。
后来,我慢慢收拾心情,继续住在这间公寓里,再也没有异常发生。
那个中介偶尔还会联系我,问我续租的事,眼神依旧闪烁,但我只是笑笑。
我始终无法完全确定最后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是我用“现实”的参照物打破了能量漩涡的内部平衡,导致它消散了?
还是我的举动,某种意义上“满足”了某种条件,给了那些被困的执念一个平静下来的契机,让它们安然离去?
那个“漩涡”,最终是选择了湮灭,还是因获得了外部的平衡而归于宁静?
我不知道。
笔记本上最后的记录,停留在那个疯狂的夜晚。
那个房间的秘密,或许永远没有标准答案。
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