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顶楼的怪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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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关于小区公共区域的……一些污渍……”物业经理小心翼翼地说。
“我在创作。”门内传来的沙哑声音打断了他,毫无波澜,“艺术需要空间,需要……灵感。它们无处不在。”
没等物业经理再开口,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留下他对着冰冷的防盗门发呆。
“灵感无处不在”?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宣言,或者说,警告。
我和陈冬青交流着这些新情况,心情愈发沉重。
这不再是单纯的个人困扰,而是一场正在扩散的、诡异的公共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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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画家,他不再满足于在画布上创作,而是将整个小区,连同其中的住户,都视为了他巨大的、可随意涂抹的“画布”。
一天晚上,我和陈冬青结伴从外面回来,路过那面有着紫色“泪痕”的墙壁。
夜风吹过,爬山虎的叶子沙沙作响,陈冬青突然拉住我,手指颤抖地指向墙壁下方。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晕下,我们清晰地看到,在那些干涸的紫色泪痕边缘,有几个用尖锐物体匆匆划出的、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一种无法解读的抽象文字,又像是……某种仪式性的标记。
“他是不是……在标记什么地方?”陈冬青的声音带着恐惧。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墙壁,望向我们居住的那栋楼,望向顶楼那扇始终漆黑的窗户。
那里,仿佛有一双浅色的、缺乏焦点的眼睛,正静静地俯瞰着这片被他“点缀”过的领地,如同神明俯瞰着他的调色盘。
我们不知道,下一次他的“灵感”又会落在谁家的窗台,谁的车窗,或者……谁的身上?
空气中弥漫的怪异,开始变质,那原本被松节油气味勉强掩盖的、若有若无的腐败甜腻,如今像是发酵了一般,变得浓烈而具有侵略性。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小区新近出现的那些“色彩”中,开始混杂进一种无法忽视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最先发现的是儿童乐园沙坑旁新添的一幅“画作”——用某种粘稠的暗赭红色液体,在水泥地上涂抹出的一个巨大、扭曲的螺旋图案。
那颜色深沉得发黑,边缘因为浸润了沙土而显得毛糙。
清晨遛狗的李大爷经过时,他的泰迪犬对着那图案疯狂吠叫,不肯靠近,鼻头不断耸动,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
李大爷自己凑近了些,随即脸色大变,踉跄着后退几步——那股扑面而来的、新鲜而又陈旧的腥气,绝不会错,是血!
恐慌弥漫在小区里,这一次,不再是颜料恶作剧,而是涉及了鲜血。
愤怒和恐惧驱使着几位胆大的男住户,连同被多次投诉逼到墙角的物业经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顶楼的顾先生当面对质。
我和陈冬青也跟在人群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上顶楼,狭窄的楼道里挤满了人,却异常安静,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来到紧闭的防盗门前,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几乎形成了实质的屏障——那是松节油、各种化学颜料、腐败有机物和新鲜血液混合在一起的、地狱般的味道。
物业经理深吸一口气,用力拍打着门板:“顾先生!开门!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小区里的事你必须给个解释!”
没有回应。
但门内,传来一种微弱而持续的、类似呻吟又像是低笑的沙哑声音。
“撞开!”不知谁喊了一声。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开始用肩膀合力撞击门板。
沉重的撞击声在楼道里回荡,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砰!砰!砰!”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声。
终于,在一次猛烈的撞击后,门“哐当”一声向内弹开!
门内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只有从我们撞开的大门透进去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这里根本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巨大、混乱、令人精神错乱的画室,或者说,一个献祭场。
目光所及,全是画布——大大小小,完成的、未完成的,靠在墙上、堆在地上、甚至悬挂在天花板上。
而每一幅画布上,描绘的都是同一种东西——从各种诡异角度观察的、倒置的人形。
有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头顶和发丝,沾着熟悉的猩红“颜料”;有的能看清倒置的、空洞的眼睛和半张扭曲的嘴;有的则像是透过某种网格或缝隙窥视到的局部……
所有这些倒置的人形,都浸泡在浓烈、压抑、仿佛在燃烧的色彩之中,充满了绝望和一种病态的迷恋。
而更骇人的是,这些画的“颜料”显然非同寻常。
除了普通的油彩,画布上大量使用了某种暗红、近乎褐色的粘稠物质,它们在不同的画作上形成泼溅、涂抹、甚至是书写般的痕迹。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正是从这些画作上散发出来的。
房间中央,顾先生就站在那里。
他背对着我们,身形比之前见过的更加瘦削,像一具被抽干了水分的骨架。
他穿着一件沾满各种颜色、早已看不出原貌的工装围裙,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皮肤,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死寂的惨白,毫无血色,仿佛他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流干。
他似乎对闯入者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左手拿着一个调色盘,上面堆满了混杂的、令人不安的颜色,右手则握着一支蘸饱了那种暗红色“颜料”的画笔,正对着面前一块空白的墙壁,手臂机械地、颤抖地挥舞着,嘴里发出我们之前在门外听到的、那种絮絮叨叨的、无人能懂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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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画什么?”有人颤声问。
就在这时,顾先生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当他的脸暴露在光线下的那一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的脸同样惨白如纸,那双浅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瞳孔扩散,几乎看不到焦点,里面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非人的光芒。
他的嘴唇干裂,嘴角甚至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的右手手腕上,缠着一圈已经被浸透发黑的纱布,而新鲜的、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正从纱布下源源不断地渗出,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滴落,滴在他脚下的地板、以及他刚刚正在涂抹的那片墙壁上。
他用他自己的血作画!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愉悦的颤抖,“看……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色彩……生命的色彩……最纯粹的红色……”
他抬起那只正在滴血的手,指向周围那些画满了倒置人形的画布,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狂热的笑容。
“他们……一直都在看着……从上面……完美的视角……我只需要……记录下来……用最好的颜料……”
他们?上面?谁?
我浑身冰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个洗手间吊顶上的倒置人影,这些画布上无数个倒置的人形,他用鲜血追求的“纯粹红色”……
这一切疯狂的碎片,似乎都指向某个令人无法理解的、毛骨悚然的真相。
而就在这时,我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熟悉的、冰冷的、自上而下的注视感,如同无形的探针,再次刺穿了我的头顶,牢牢锁定了我。
我猛地抬头看向房间那普通的天花板。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因为找到顾先生这个怪人而消失——它还在。
而且,因为顾先生这血淋淋的“创作”,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饥饿。
很快,顾先生被紧急赶来的救护车和警车带走了。
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在被医护人员搀扶着经过我身边时,那双空洞而狂热的眼睛似乎短暂地聚焦了一下,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满足的、诡异的弧度,用只有我能听到的气音嘶哑地说:
“完成了……他们……很满意……”
完成?什么完成了?
现场一片混乱,警察封锁了顶楼顾先生的家,物业在安抚受惊的住户,邻居们聚在楼下,议论纷纷,既有松了口气的庆幸,也有对刚才所见难以磨刻的恐惧。
那浓烈的、混合着颜料与血腥的气味,似乎已经永久地浸染了这栋楼的顶层。
我和陈冬青作为近距离目击者,接受了简单的问询。
回到自己家中,我精疲力尽,却毫无睡意。
顾先生最后那句话,以及那始终未曾消散的、被窥视的冰冷感觉,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的脑海里。
事情似乎应该告一段落了。
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并没有随着怪人的离开而减轻,反而变得更加沉重,更加……无所不在。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惊醒。
不是噩梦,而是某种……重量的变化。
仿佛整栋楼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所有的声音都被吸走了,只剩下一种低频的、几乎超越听觉范围的嗡鸣,从头顶传来,震得人牙根发酸。
我猛地坐起,心脏狂跳。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听到了陈冬青在隔壁用力拍打墙壁的声音,他也醒了,也感受到了!
紧接着,整栋楼的灯光,从顶楼开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依次掐灭,一层层地陷入黑暗。
不是跳闸,那种熄灭的方式太过平滑,太过彻底。
紧接着,楼下传来其他住户惊慌的喊叫和孩子的哭声。
在一片死寂和绝对的黑暗中,只有那低频的嗡鸣在持续,并且……越来越响。
然后,出现了一道光。
不是来自窗外,也不是来自任何电源,它来自我洗手间的方向。
一道冰冷的、无法形容颜色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惨白光束,从我洗手间门下的缝隙里渗了出来,将门口的一小片地面映照得一片诡异。
与此同时,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强烈到了顶点,不再是来自上方,而是来自……四面八方,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这一刻,同时睁开,静静地“注视”着这栋楼,这个世界。
这诡异的景象持续了大概十秒,或者一个世纪?时间失去了意义。
突然,光芒、嗡鸣、被窥视感,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
电力恢复了,灯光重新亮起,楼下传来人们劫后余生般的嘈杂声。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恐怖的片刻只是集体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第二天清晨,一个消息如同野火般传遍了小区——顶楼顾先生的房间,空了,不是搬走的那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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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最早进去的物业人员说,门锁完好,但里面一尘不染。
不是干净,而是一种彻底的、令人心底发毛的“空无”。
那些堆积如山的、画满了诡异倒置人形的画布,全部不见了。
地上的血迹,墙上的涂鸦,所有颜料痕迹,甚至之前那浓烈得化不开的怪味……一切都消失了。
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以及墙壁、地板、天花板上,留下的无数个之前被画框和杂物遮挡的、颜色略新的方形或不规则印记。
仿佛那里曾经放置过什么东西,但如今,连它们存在过的证据都被某种力量仔细地“擦拭”掉了。
唯一的“异常”,是在客厅正中央,那片最空旷的地板之上,静静地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的、巴掌大的空白画布。
画布纯白,没有任何图案,被小心地放置在地板中央,像是一个无声的祭品,或者一个……句号。
顾先生消失了,就像他从未出现过。
警方找不到他的任何就医记录,房东老王也说不清他的具体来历,仿佛这个人只是城市阴影中凝聚又散去的一个幽灵。
小区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墙壁被重新粉刷,地上的污渍被清理,孩子们重新在乐园里玩耍。
关于顶楼怪人的话题,也慢慢变成了居民茶余饭后一个耸人听闻的谈资,逐渐褪色。
只有我和陈冬青知道,有些事情,永远地改变了。
我再也没有在洗手间的吊顶上看到那个倒置的人影,也再没有听到楼上有任何异响。
但是,偶尔,在深夜醒来去洗手间时,在打开灯的前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总会瞥见那片空白的吊顶角落,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仿佛一个即将形成又迅速消散的漩涡。
而那种被无形之物“注视”的感觉,虽然变得极其微弱,却从未真正离开。
它潜伏在日常的缝隙里,潜伏在每一次不经意抬头望向天花板的瞬间。
我有时会想起顾先生最后那句话——“完成了……他们……很满意……”
他用自己的血,用那无数倒置的“模特”,究竟完成了什么?那块留下的空白画布,又意味着什么?是终结,还是……另一个开始?
没有人知道答案。
只是在这城市的万千灯火之下,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常生活之中,或许,正有另一双眼睛,在另一个维度的“顶楼”,用另一种方式,静静地“俯瞰”着这一切。
而我们都活在那幅,或许早已完成,或许仍在继续绘制的、巨大的画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