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室密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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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的手如铁钳，纹丝不动。我们紧贴着冰冷的麻袋，隐在浓重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方才那一声极轻微的瓦片摩擦声，绝非错觉。
有人潜伏在屋顶，窥探着下方的一切。是周掌柜察觉有异，去而复返？还是那神秘黑衣人的同伙？亦或是……第三方势力？这商行之内，究竟藏了多少双眼睛？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瞬都绷紧如弦。
萧煜的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冷硬如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投向屋顶的方向，耳廓微不可察地轻动，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
许久，再无异动。只有夜风穿过庭院的呜咽。
他并未立刻放松警惕，又静待了片刻，才极缓地松开我，对我做了一个绝对噤声的手势。他指了指我们来的方向，示意退回后院厢房。
这一次，我没有反抗。方才的惊险与屋顶那未知的窥视，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我莽撞的冲动，也让我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何等的险境。
萧煜在前，我在后，我们以更胜来时的谨慎，沿着墙根的阴影潜行。他的身形完美地融于黑暗，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杂物，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超我的想象。
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我所居住的厢房小院。
他推开我的房门，将我轻轻推进去，随即闪身而入，反手迅速而无声地合上门扉。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纸，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我几乎软倒在地，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息，心脏仍在狂跳不止。
萧煜站在我对面，沉默地看着我。经历了方才那一幕，我们之间那种单纯的护卫与被保护者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看到了我的不甘与冒险，我则窥见了他冷静面具下的厉色与……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现在，”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压得很低，却不再冰冷，“姑娘可明白了？这并非儿戏。”
我抬起头，借着微光看他：“那屋顶上的人……”
“走了。”他简短道，“但未必不会再来。商行内外，眼线比我们预想的更多。”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或许……已有不止一方势力注意到了这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是因为我？”
“不尽然。”萧煜摇头，“王爷将您安置于此，此处便成了风暴中的一个点。王爷的对手，您的仇家，乃至想从中渔利之人，都会试图摸清这里的虚实。您方才的举动，极可能已经打草惊蛇。”
愧疚与后怕涌上心头。“我……我只是……”
“我知道您想做什么。”他打断我，语气缓和了些许，“您想知道真相，想掌控自己的命运，而非一味等待。这没有错。”
我愕然看着他。
他向前走了两步，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那上面写满了挣扎。良久，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王爷严令，不得向您透露分毫，以免您忧心涉险。”他声音更低，几乎成了气音，“但今夜之事证明，您已身处险中。一无所知，或许比知情更为危险。”
我屏住呼吸，心脏再次揪紧。“你……肯告诉我？”
“并非全部。”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我只能告诉您，王爷此刻所做的一切，远不止为您沈家一案。京城剧变在即，牵涉之广，超出想象。皇上病重，太子与靖王之争已至水火，朝堂格局瞬息万变。”
我惊得说不出话。我知道朝局动荡，却不知已至如此地步！
“王爷将您安置于此，一是为保您安全，远离京城漩涡中心；二则……”他犹豫了一下，“扬州乃漕运盐政重地，亦是信息交汇之所。周掌柜明面上是王爷的人，实则……此处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节点。”
我瞬间明白了！所以往来人员复杂，所以周掌柜深夜仍与神秘人密谈！这商行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藏身之所，而是一个情报中枢！
“那……那我父亲……”
萧煜的眼神一黯：“沈大人之事，是引爆局势的导火索之一。王爷正在全力搜集证据，但对手布局深远，清除线索极快，困难重重。而且……”他深吸一口气，“王爷自身亦被多方监视，行动受阻。他派我来，不仅是保护您，也是因为我是他目前最能信任、且不易引起怀疑的少数几人之一。”
信息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冲击着我原有的认知。赵珩并非弃我于不顾，他正身处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棋局之中，举步维艰。而我这枚棋子，所在的格子，本身就已是烽火前线。
“为何……为何现在才告诉我这些？”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您今晚证明了，您并非需要被完全护在羽翼下的雏鸟。”萧煜的目光锐利，“但知情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危险。您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谨慎，更耐心。您的任何一丝妄动，都可能打乱王爷的全盘计划，甚至为我们所有人招来杀身之祸。”
他的话像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就在这时，窗外极远处，传来一声极其短暂、仿佛夜枭啼叫般的哨音。
萧煜神色骤然一凛，猛地转头望向声音来处。
“是王爷的紧急联络信号！”他眼中闪过惊疑，“这个时辰……定然有重大变故！”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决断与担忧。
“姑娘，我必须立刻前去接应。您就待在此处，无论听到任何动静，绝对不要出来！锁好门窗！”
说完，他不等我回应，身形一闪，已如一道青烟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门，融入夜色，瞬间消失不见。
留下我一个人，独自站在黑暗的房间里，被巨大的、未知的变故阴影所笼罩。
夜探疑踪，竟真的探出了惊天秘辛，却也引来了更深的迷惘与迫在眉睫的风暴。
那声突如其来的哨音，究竟带来了怎样的消息？
我攥紧了袖中的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