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破烂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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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爷……阿奶她们去哪了?还有早饭吃吗?”
杨老爹没说话,浑浊的目光扫过院子里这琳琅满目、堪称“奇观”的破铜烂铁,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枯树皮般的大手轻轻落在舒玉毛茸茸的发顶上,带着她果断转身,拐进了灶房。
灶膛里还有未燃尽的余温,大铁锅里温着稠稠的小米粥和几张焦黄的杂粮饼子,旁边一小碟切得细细的腌萝卜丝。祖孙俩默不作声地盛了粥,拿了饼子,就着咸菜,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坐下,吃得安静而迅速。阳光从敞开的灶房门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角落里那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沾满污渍的坛坛罐罐。
填饱了肚子,杨老爹放下碗,浑浊的目光重新投向院子里那座“宝山”。该干活了。
“毛毛,过来搭把手。”杨老爹嘶哑的声音响起。
“哎!”舒玉立刻来了精神,小短腿一蹦,像只灵活的小猴子蹿到杨老爹身边。
祖孙俩在元娘初步整理出的那堆“疑似值钱杂物”前蹲下。杨老爹动作沉稳,拿起一件,拂去浮灰,对着光仔细端详纹理、釉色、款识。舒玉则负责将阿爷初步过手、觉得“可能有点意思”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到旁边空地上。
不挑不知道,这一挑,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一个肚大溜圆、釉色青灰、沾满干涸泥垢和可疑褐色盐渍的罐子被杨老爹拎了出来。他皱着眉,用指甲刮掉罐口一圈厚厚的、黑乎乎的污垢,露出底下细腻的瓷胎。又翻转罐底,手指用力蹭掉底部厚厚的泥壳和几根干瘪的蟑螂腿……一行清晰规整的蓝色楷书底款,赫然显露出来!
“……化年制”!
舒玉凑过小脑袋一看,乌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张成了O型:
“阿爷!这……这罐子底下有字!这蟑螂啃过的东西……值钱吗?”她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罐壁上那几道深刻的盐渍印痕。
杨老爹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没说话,只将那罐子轻轻放到旁边“重点观察”区域。随即,他又从一堆破瓦罐里扒拉出一个同样沾满油污、口沿还崩掉一小块的粉彩小碗。碗壁上原本精美的花鸟图案被厚厚的、凝固的猪油覆盖了大半,碗底还粘着几粒没洗干净的陈年饭粒。
“这……”杨老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旁边一个造型古朴、釉色温润如玉的梅瓶,更是被当成了插鸡毛掸子的筒子!瓶口塞着破布,瓶身上还挂着几根褪色的鸡毛!
一件件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的瓷器、铜器被翻找出来。青花笔洗里糊满了干涸的墨汁;一个精巧的铜胎珐琅香盒,盖子不知所踪,里面塞满了发霉的针头线脑;一方上好的端砚,边角都磕碰得不成样子,砚池里积满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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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爹的脸色越来越沉,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舒玉则是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咂舌,小脸上表情丰富得如同在演一出大戏:
“哎呀!这个漂亮的小杯子怎么当油灯盏了?底都烧黑了!”
“阿爷快看!这个大盘子上的画真好看!就是……就是裂了好几条缝,还沾着菜叶子……”
祖孙俩忙活了整整一上午,才勉强将这一小堆杂物梳理清楚。真正有价值、值得修复或珍藏的物件,不过寥寥七八件,还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损伤和岁月的“包浆”(污垢)。其余大部分,要么损毁了,要么就是被彻底糟践得失去了价值的普通家什。
日头升到正中,热浪开始蒸腾。灶房方向飘来了午饭的香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和颜氏那穿透力极强的、带着喜气的大嗓门:
“哎呦!可累死老婆子了!快!快给我倒碗水!”
话音未落,颜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门口,她脸颊泛红,额角带着汗珠,但浑浊的老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里还捏着几张皱巴巴的草纸。
“阿奶!”舒玉像只归巢的小鸟扑了过去。
“毛毛乖!”颜氏顺手揉了揉孙女的脑袋,接过元娘递来的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长长舒了口气,这才眉飞色舞地说道:
“老头子!你是没看见!我上午去老宅转了两圈!外面看着是破败得不成样子,墙头草都一人高了!可进了里头细看啊,嘿!那楠木大梁,那青砖墙,结实着呢!屋顶是漏了些瓦片,墙皮也掉得厉害,可那架子没坏!坏得不厉害!”
她喘了口气,扬了扬手里的草纸,脸上是精明算计的得意:
“我还碰上好几个相好的!拉着她们在宅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老婆子我这张嘴,你们是知道的!三言两语,就把谁家男人会泥瓦活、谁家小子木匠手艺还过得去、谁家婆娘手脚麻利能帮着收拾,打听了个底儿掉!连他们大概要多少工钱,心里都有谱了!喏,都记在这上了!”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热热闹闹地吃着午饭。当听到杨老爹说起那些被当咸菜缸、油灯盏、鸡毛筒子的贵重瓷器时,颜氏夹菜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啥?拿官窑的罐子腌咸菜?拿珐琅盒子装针头线脑?”
颜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这帮……这帮棒槌!真是……真是糟践东西啊!”她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又是心疼又是鄙夷,一时竟不知该骂什么好。
“好了,东西能找回来一部分,已是万幸。”
杨老爹放下碗,声音沉稳,将话题拉了回来,“眼下最要紧的,是那宅子。既然能凑合住人,那就先把人安置进去。趁着天气暖和,修起来也便宜些。”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两个儿子:
“大江,大川,买人和修缮的事,交给你们了。明日就去县里找那个牙人,挑几个老实本分、手脚勤快的带回来。不拘男女,关键是能干活,肯吃苦。价钱……你们看着谈,莫要太亏待人,也莫做冤大头。”
“是,爹!”杨大江兄弟俩立刻应下,脸上都带着郑重。
“至于宅子修缮……”
杨老爹的目光转向颜氏和元娘、刘秀芝,“等买的人回来,再按着打听来的名单,请些短工。泥瓦、木匠,分开请,活计也分开派,免得互相推诿扯皮。材料……先用现成的,不够再去采买。大川,窑上那边,得空也去问问钱师父,烧瓦的事。”
一条条安排清晰明了,带着杨老爹一贯的沉稳和务实。众人纷纷点头。
吃过饭,众人又各自忙碌起来。杨老爹没再去看那些“破烂山”,而是带着舒玉,重新蹲回了那堆被甄别出来的、带着伤痕的“宝贝”前。阳光炽烈,照着那件沾满盐渍和蟑螂腿的成化罐,也照着祖孙俩沉静而专注的侧影。这失而复得的根,沾满了泥泞与荒诞,正等着他们一点点,耐心地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