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虚名实利、庙堂之约与暗室谋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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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府使者的到来，以及那份盖着鲜红大印的“谕令”，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黑风同盟内部激起了远比外部威胁更复杂的波澜。官府的认可、合法的身份、“团练使”的官职……这些对于出身草莽的雷震和挣扎求存的赵家营来说，无疑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议事厅内，气氛微妙。那封绢帛文书在众人手中传阅，上面华丽的辞藻和空洞的许诺，与厅外真实而残酷的乱世形成了鲜明对比。

雷震反复摩挲着那方冰冷的官印拓痕，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渴望和疑虑：“他娘的……团练使？这算是个啥官？几品？真能给咱们发粮饷盔甲？” 草莽出身，对庙堂官制既向往又陌生。

张诚则更为冷静，他仔细阅读着文书，眉头微蹙：“大人，雷当家，这文书看似慷慨，实则空泛。只提‘共保府城’，‘匡扶朝廷’，却无一字提及粮草军械如何补给，伤亡抚恤如何承担，更未划定防区，明确权责。这分明是空手套白狼，欲驱使我等为其火中取栗。”

李大牛瓮声瓮气道：“管他那么多！有了这官身，咱们就是正经官军了！看谁还敢说咱们是土匪流寇！” 他更看重名分的改变。

王老五则从军事角度担忧：“河间府城高池深不假，但被赤眉军主力盯上，陷落是迟早的事。我们这点人马填进去，怕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众人意见不一，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一直沉默不语的赵轩身上。

赵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他看到的，远不止一纸文书。系统界面中，【外交】栏下，“大夏王朝（河间府）”的条目悄然亮起，关系度显示为“试探（10/100）”，后面还有一个灰色的“阵营声望”选项。更重要的是，他脑海中浮现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大义名分。

在这礼崩乐坏、纲常沦丧的乱世，一个“合法”的身份，其价值有时胜过千军万马。它可以用来招揽人心，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可以在与其他势力交涉时占据道德制高点。河间府再虚弱，它代表的也是延续了三百年的夏朝法统。这份认可，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是披荆斩棘的利器；用不好，则会成为束缚手脚的枷锁。

关键在于，如何“用”。

“诸位，”赵轩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河间府的招揽，是危机，也是机遇。我们不能拒绝，但也不能全盘接受。”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向河间府的位置：“拒绝，意味着我们将自己置于朝廷（哪怕是名义上的）的对立面，会授人以柄，将来发展必然处处受制。但若傻乎乎地带着全部家当去府城当炮灰，则是自寻死路。”

“那……赵老弟你的意思是？”雷震急切地问。

“我们的策略是：接旨，但不盲从；要名，但更要实！”赵轩眼中精光闪烁，“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为黑风同盟争取最大的实际利益和生存空间！”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第一，接旨受封！我们要大张旗鼓地接旨，让整个河间道都知道，我们黑风同盟是受了朝廷敕封的‘义师’，是保境安民的‘团练’！这面大旗，我们要牢牢举起来！”

“第二，讨价还价！立刻以同盟的名义，起草一份‘谢恩并陈情表’。表中要极尽恭顺，表达忠君爱国之心，但更要详细陈述我同盟面临的实际困难：北有赤眉巨寇威胁，西有韩青叛逆未平，南有流匪窥伺，内部粮草匮乏、军械短缺……总之，困难要说得无比严重。然后，‘恳请’府尊大人拨付粮饷军械，并明确我同盟的防区为‘河间道西北境’，负责剿匪安民，屏障府城侧翼。我们要的不是空头官职，而是实实在在的物资和一块名正言顺的地盘！”

“第三，拖延观望！即便府尊答应部分条件，我们也不能立刻将主力投入府城。可先象征性地派遣一支小部队（比如一二百人），由一位得力头目率领，前往府城‘协防’，既显示诚意，也可作为眼线，实地观察府城防御和赤眉军动向。主力则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抓紧时间消化流民，巩固根据地。若府城能守，我们可视情况增援；若事不可为，则保存实力，以‘团练使’的名义继续经营我们的地盘！”

这一套“阳奉阴违”、“借壳上市”的策略，既有对大局的清醒认知，又有极其务实的操作手段，听得众人目瞪口呆，随即又兴奋不已。

“高！实在是高！”雷震拍案叫绝，“既要了面子，又得了里子！还能把官府当猴耍！赵老弟，你这脑子是咋长的？”

张诚也由衷赞叹：“大人深谋远虑，此举可谓乱世存身的上上之策！既占大义名分，又不损自身实力。”

计划既定，立刻执行。赵轩亲自口述，由新投靠的老秀才孔俭执笔，一份言辞恳切、逻辑严密、哭穷哭得恰到好处的“陈情表”很快草拟完毕。文中将黑风同盟描绘成一支忠心耿耿但处境艰难的抗敌力量，将赵轩和雷震塑造成“忧国忧民”的义士，同时巧妙地提出了索要物资和划定防区的要求。

赵轩让雷震以其更“粗豪”的口吻，也附上一封简短的信，强调战场凶险、急需支援云云。

随后，赵轩备下了一份不算厚重但也能显示诚意的礼物（一些缴获的靖北军旗帜和兵器），让张诚带着几名能言善辩的使者，陪同那位河间府使者，携带文书和礼物，返回河间府复命。临行前，赵轩秘密嘱咐张诚，务必仔细观察府城虚实、官府态度以及赤眉军的真实压力。

送走使者后，赵轩和雷震立刻以“奉旨团练、保境安民”的名义，发布了同盟告示，并将消息迅速传播出去。果然，这一招效果显着。许多原本观望的中小势力和对朝廷尚存幻想的地方士绅，对黑风同盟的态度明显改善，前来投靠的流民中，有手艺、有家底的人比例也有所增加。甚至附近两个一直不服管束的小山寨，也主动派人来表示愿意接受“整编”。

【叮！成功接受“大夏王朝（河间府）”阵营任务“协防府城”（灰色，可选择性执行）。】

【叮！获得临时状态“大义名分”（效果：招募流民效率提升10%，与部分中立势力交涉成功率小幅增加）。】

【叮！河间府关系度提升至25（初步合作）。】

【黑风同盟声望+200（区域性）。】

系统的提示验证了策略的正确性。

然而，赵轩并未被暂时的顺利冲昏头脑。他深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官府不是傻子，赤眉军更非易与之辈。就在同盟上下为获得“官方身份”而略显振奋时，王老五派往北方的斥候，带回来了一个更加详细且令人不安的情报。

“盟主，雷当家！”斥候风尘仆仆，脸色发白，“赤眉军‘人公将军’刘柱所部八万余人，已攻破安陵城，正在城外休整，但其先头部队约五千精锐，由刘柱麾下头号猛将‘黄鬃虎’率领，已离开主力，径直朝着我们河间道西北方向而来！预计最多十日，便可兵临黑风隘口！”

“黄鬃虎？”雷震倒吸一口凉气，“老子听过这名号，是刘柱手下一条疯狗，悍不畏死，最喜欢屠城立威！”

情报显示，这支先锋军的目的，并非直扑河间府，而是似乎要扫清府城外围的障碍，同时……劫掠粮草物资以补充大军消耗。黑风同盟所在的西北境，恰好首当其冲！

“五千精锐……”赵轩眉头紧锁，这远比之前预想的压力要大得多。黑风隘口虽经加固，但面对五千久经战阵、士气正盛的赤眉军精锐，能守住的把握并不大。

“看来，河间府这面大旗，也不是白扛的。”赵轩冷笑一声，“我们成了赤眉军首先要拔掉的钉子了。”

压力骤增！刚刚获得的“大义名分”，转眼间就成了烫手山芋。

“赵老弟，怎么办？守隘口，还是……”雷震看向赵轩，眼中也有了决绝。是战是退，必须尽快决断。

赵轩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黑风隘口周围的地形，大脑飞速运转。硬守，损失必然惨重；撤退，则前功尽弃，刚刚树立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必须有一个两全之策，或者说，至少要将损失降到最低，并利用这次危机……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慢慢成形。这个计划，不仅关乎眼前的守战，更关乎黑风同盟未来的战略走向。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雷震和众人，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冷静与冒险的光芒。

“守，当然要守。但不能死守。”赵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我们要让这位‘黄鬃虎’，在黑风隘口前，撞得头破血流，同时，还要让他帮我们一个大忙……”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盟主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