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量体终须量身人(2/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铜火》最新章节。

壁灯投下的光晕在苔藓上浮动,像某种古老生物的磷光。路栀数到第二百三十七级台阶时,秦轶突然拽着她拐进岔道——地下暗河的黑水无声流淌,倒映着他们交错的影子。

人工凿出的石洞里钛合金门泛着冷光,「冷冻库 A-7」的编码在潮湿空气里渗出细密水珠。

生物认证通过的机械音响起时,液氮白雾如幽灵般从门缝倾泻。零下 196 度的低温舱里,冷凝的寒气在防弹玻璃表面结成蛛网状的冰晶。两件物品悬浮在特制容器中:

左侧是半枚道光通宝,铜绿斑驳的断口处能看到精密加工的金属纹路;

右侧冷冻管里,一截苍白的断指悬浮在液氮中,指节处嵌着微型生物芯片。

「这是……」路栀的思维像被突然拔掉电源的精密仪器。她下意识伸手,却被秦轶扣住手腕拽回。

男人摘下手套,指尖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掐出月牙形的红痕:「零下 196 度,碰到瞬间就能撕下你一层皮。」特制手套取出铜钱时,金属表面凝结的冰晶簌簌掉落。

当秦轶举起冷冻管对着灯光,「你的铜钱。」他摊开手掌。两枚金属相触的瞬间,秦轶用断口边缘划开管壁。液氮蒸发的白雾中,生物芯片亮起血红色坐标:

【香山澳路环岛|22.1234°N,113.5678°E】

「这就是非要你来的原因。」

秦轶突然收拢手掌,铜钱的棱角陷入肌肤。他凝视着路栀苍白的脸,拇指擦过她不知何时咬出血的下唇:「问题可以等,」将染血的手帕塞进她颤抖的指间,「但这里的气味会腐蚀理智。」

暗河出口的波光中,一艘通体漆黑的 Tecnomar for Lamborghini 63 游艇如幽灵般浮动。 他牵着她走上甲板,将她安置在座椅上,定制座椅的 Poltrona Frau 皮革还带着托斯卡纳阳光烘烤过的气息。

他按下引擎启动键,游艇在暗礁区甩出完美的漂移弧线。防弹舷窗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而香山澳坐标正在 HUD 抬头显示器上持续跳动,猩红如未干的血迹。

---

晨雾缱绻,科莫湖面泛着铅灰色的微光,仿佛被复上一层朦胧的轻纱。路栀倚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半枚铜钱的断口,凉意渗入肌肤,却驱不散脑海中血溅断指的画面。

她彻夜未眠,此刻赤足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寒意顺着脚底攀爬,与记忆中的血腥气纠缠不清。

老管家的脚步声如落叶般轻悄,银质托盘上的两杯黑咖啡氤氲着苦香,杯沿的金边在晨光中划出两道细弱的弧。

「先生需要您。」他低语,声音像被雾水浸透的绸缎,目光却穿透玻璃,落在湖畔那道孤影上。

路栀循着那道目光望去——秦轶独自坐在湖岸边的椅子上,背影如同一道凝固的剪影。晨雾在他周身流淌,将他的轮廓洇染得模糊而遥远。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被露水浸出深浅不一的痕迹,卷起的衬衫袖口下,小臂线条紧绷如拉满的弓弦,指间一点猩红明灭,是即将燃尽的烟。

她踏着湿润的草甸走近,足音被晨雾吞噬。秦轶没有回头,修长的指节间,一支试管正折射出诡谲的幽蓝——湖面倒映着他冷峻的侧颜,与试管中的微光交织,恍若一尊被施了咒的冰雕。

路栀在他身旁站定,目光落在他指间的试管上——液氮的寒气尚未散尽,里面悬浮着一枚微型芯片,数据流如活物般在管壁内游走,将他的指尖映出妖异的红。

「查到了?」她低声问。

秦轶的视线仍锁在湖心,将试管递来的动作轻得像在传递一枚定时炸弹。晨雾在他的睫毛上凝成细碎冰晶,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香山澳路环岛,深网巢穴」他的嗓音裹着砂砾般的疲惫,像是熬了一整夜,「芯片解码指向『血狼』,一个专攻神经机械融合的『影子科技』组织。」

路栀接过试管时,液氮的寒气顺着指尖爬上来。尘封多年的数据在玻璃管壁内里无声沸腾,倒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人体实验...所以老杰克他...」

秦轶突然转身,科莫湖的晨光从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滑过,却在眼底凝结成冰:「FIA 的秘密安全顾问,他发现 ECU 中的违禁程序,钍-232 涂层——用于掩盖程序异常。」

他的西装袖口擦过石栏,露出腕间一道陈年疤痕,「而我父亲,正是当年 ECU 国际标准的制定者。」

湖面突然炸开一圈涟漪。白鹭惊飞的阴影里,路栀的嗤笑像碎玻璃扎进晨雾:「原来如此...03 年加拿大站的『ECU 故障』...」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兰法集团被踢出供应商名单,是他们在灭口。」

秦轶接过她递来的咖啡。两人的指尖在杯沿短暂相触,温度还未传递便已分离。他仰头饮尽时喉结滚动,将最后一口苦涩连同未尽之言一起咽下。

「走吧。」他伸手的姿势像在邀请一支舞,西装外套甩上肩头时带起松针的气息。最后一滴咖啡在杯底凝固成黑色的痂。

海城御璟园。

从米兰回来后的第七天,车库成了路栀的避难所。两枚铜钱被顾北带走,断指由昭微秘密送往青崖山,而她终日与扳手和机油为伍,仿佛只要修好这些钢铁躯壳,就能拼凑出某个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今天有些不对劲。

她惯用的合金扳手不见了踪影。在工具架翻找时,护具突然坠落——「叮」的一声脆响,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储存卡滚到脚边。

心脏漏跳一拍。

转换器插入电脑的瞬间,屏幕亮起惨白的光,老杰克的脸在屏幕上浮现时,车库的恒温系统似乎骤然失效。

病床上的老人剧烈咳嗽着,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桌上那张泛黄的合影:2013 年秦轶车队夺冠的集体照。视频戛然而止,定格在他张开的、无声的嘴唇。路栀的视线钉在画面上,直到视网膜泛起灼痛。

路栀猛地冲向卧室,扯开方刚送来的 HANS 装置。夹层里藏着的微型储存器沾着干涸的血迹。

「丫头...」老杰克嘶哑的嗓音穿透时光,「你不是偶然被我这老瘸子收养。」音频里的电流杂音像无数细针扎进耳膜,「ECU 神经适配实验,34 个孩子,只有你的大脑承受住了量子级数据流...他们会来找你...一定!要找个能镇住狼牙的靠山...」

车库突然变得逼仄。

路栀站在 DB5 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车门缝隙。这辆 1964 年的阿斯顿·马丁太过完美,完美得像精心设计的诱饵。

「栀栀。」

秦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放轻的试探。路栀转身时,他看见她眼底未收尽的寒意,像出鞘的刀光。

而秦轶的影子正笼罩在顶灯投下的光晕里,像一把将落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突然撞进他怀中,鼻尖抵住沾染夜露的西装面料。「秦先生...」声音闷在胸腔共振处,如同压抑的引擎轰鸣,「我好想你。」

这个拥抱太用力,仿佛要确认什么。秦轶垂眸看她发顶细小的旋,吻落在那里时尝到机油的苦涩。

「修车遇到麻烦了?」

「不,一定会修好的。」她抬头微笑,指甲却陷进掌心。

「礼服准备好了。」他的掌心贴在她后颈,温度恰好维持在 36.5℃的人体恒温,「老爷子点名要见你。」

苏州河旁,黑色厢型车缓缓升起防窥膜。后座的男人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狼牙戒指,车载电台正播放着明日天气:

「京市,晴,北风三级——非常适合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