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斯宾诺莎的“实体”与自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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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头的打谷场晒满了新收的麦子,金黄的麦秸在风里簌簌响。看场的老周头蹲在麦垛旁,手里转着个磨得发亮的木杈,瞅着天上的云出神。
“周大爷,看啥呢?”马克背着书包经过,裤脚还沾着学堂的粉笔灰。
老周头指了指云:“你说这云,看着飘得自在,其实还不是跟着风走?就像这麦子,看着长在地里,根却连着土,浇水施肥,哪样不由着天?”
这话正撞在马克心坎上,他刚在书里读到斯宾诺莎的“实体”,忍不住接话:“大爷,有个叫斯宾诺莎的哲学家说,万物都是一个‘实体’的一部分,就像这麦子、这云、咱这人,都连着呢。他还说,上帝就是自然,自然就是上帝,咱都在这一个大框框里转。”
“啥实体虚体的,听着玄乎。”老周头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抓起木杈翻了翻麦子,“我只知道,麦子要灌浆,就得盼着天不下暴雨;人要活命,就得扛着锄头下地。这都是定数,由不得你。”
“可斯宾诺莎说,自由不是跟这定数对着干,是得明白这定数。”马克蹲下来,捡起粒饱满的麦子,“就像您种了一辈子地,知道啥时候该浇水,啥时候该追肥,摸透了庄稼的性子,种起地来就顺,这就是自由。他说‘自由在于认识必然’,你越懂这道理,就越不瞎折腾。”
刚挎着篮子从菜园回来的苏拉,听见这话停下脚,篮子里的黄瓜还带着顶花:“马克这话听着在理,可我姥姥常说,‘人算不如天算’。去年我家种的黄瓜,该浇水浇水,该搭架搭架,偏偏快熟时来了场冰雹,全砸烂了。这时候认识啥必然,不还是白搭?”
老周头笑了:“苏拉这丫头说的是实在话。就像前几年闹蝗灾,地里的庄稼眼睁睁被啃光,你再懂种地的理,能咋?斯宾诺莎要是在这儿,他能让蝗虫别吃麦子?”
“他不是说能躲过灾祸,是说遭了灾祸,别跟自个儿较劲。”马克把麦子扔回麦堆,“斯宾诺莎写过,‘情感是不充分的观念’。意思是,你要是不明白事儿为啥会这样,就容易急、容易怕;等你想透了,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反倒能静下来想办法。就像您遇上蝗灾,哭也没用,不如赶紧补种点速生的萝卜白菜,这就是用理性管住了慌神。”
苏拉把篮子往麦垛边一放,拿起根黄瓜擦了擦:“可心里的难受,哪是说管住就能管住的?我娘前年摔断了腿,明明知道是自己不小心,可躺床上还是天天唉声叹气,觉得命苦。这时候跟她说‘你得认识必然’,她听得进去吗?”
“所以才要慢慢琢磨啊。”老周头用木杈在地上划了个圈,“就像这麦场,夏天晒麦子,冬天堆柴火,一年年就这么过。年轻时我也急,天旱了就骂老天爷,后来见得多了,知道骂也没用,不如早早挖好水渠。现在天再旱,我心里也不慌,这算不算斯宾诺莎说的自由?”
马克眼睛亮了:“对对,这就是!斯宾诺莎说万物都是实体的一部分,就像水渠、麦子、老天爷的雨,都在一个大系统里连着。你明白这系统咋转,就不会把自己当外人瞎着急。他还说,人之所以不自由,是因为总觉得自己是单独的,跟别的东西没关系,其实咱都在这一个大锅里熬着呢。”
“可在锅里熬着,不更身不由己?”苏拉咬了口黄瓜,脆生生的,“就像这黄瓜,长在架子上,得顺着绳爬,想往哪儿长就往哪儿长,不成。”
“顺着爬不是不自由,瞎爬才是。”老周头用木杈把歪倒的麦秸扶直,“你看那黄瓜藤,要是不顺着绳爬,乱缠在一起,见不着太阳,结的瓜又小又苦。顺着绳爬,才能晒着太阳,结好瓜。知道该咋爬,并且愿意顺着爬,这就是它的自由。人也一样,知道啥能做,啥不能做,把能做的做好,就不憋屈了。”
马克捡起根麦秸,在手里转着:“斯宾诺莎年轻时被教会赶出来,因为他说上帝不是住在天上的神,就是咱身边的花草树木、日月星辰。别人骂他大逆不道,他也不恼,照样磨镜片为生,安安静静写他的书。他说‘对命运的理解即自由’,大概就是说,不管遭了啥,先认下,再琢磨透,最后就不觉得苦了。”
“磨镜片?那活儿多磨人。”苏拉想起镇上眼镜铺的老师傅,整天对着小镜片哈气、打磨,“他就不烦?”
“烦也没用啊。”老周头扛起木杈,准备回家吃饭,“就像我看场,夜里得起来好几回防着偷麦子的,烦不烦?可知道这是自己的活儿,认了,也就不觉得难熬了。斯宾诺莎说的自由,怕是就像咱庄稼人说的‘认命不认输’——命里有的躲不开,可咋应对,还在自个儿手里。”
风又起了,麦浪滚得更远。马克望着老周头的背影,忽然觉得那木杈扛在肩上,不像负担,倒像船桨。苏拉把黄瓜蒂扔进麦秸堆,心想:或许自由真不是想干啥就干啥,是知道干啥最实在,然后踏踏实实去干。就像这麦子,扎根在土里,顺着时节长,该扬花扬花,该灌浆灌浆,最后沉甸甸的,谁能说它不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