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病榻之前，医者决意（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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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林家村无人安眠。
黎明时分，狗的狂吠和孩子的哭闹才渐渐平息，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笼罩着村庄。天色灰蒙蒙的，仿佛连阳光都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阴霾。
林妙可几乎一夜未合眼，下楼时，看到爷爷林国安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背影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手中的铜钱剑已经收起，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昨夜那种冰冷的、令人不适的气息。
“爷爷……”林妙可轻声唤道。
林国安缓缓回过头，眼中布满血丝。“煞气侵体，体弱者和心神不宁者最先遭殃。”他声音沙哑，“今天，村里不会安生。”
他的预言很快应验。
早饭刚过，就陆续有村民慌慌张张地跑来林家求助。
不是之前李老四那种诡异的“中邪”，而是更普遍，却也更加棘手的症状。
村东头的王婆婆，本就患有慢性支气管炎，此刻却突然喘不上气，脸色憋得青紫，家人说她夜里就一直说“有黑影压着胸口”。
邻居家五岁的小孙子，高烧不退，浑身滚烫，却不停地喊冷，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说明话时反复念叨“穿黑衣服的阿姨抢我的糖”。
更麻烦的是张屠夫，这个平时壮得像头牛的男人，一早起来就双眼赤红，暴躁易怒，竟为了一点小事和妻子大打出手，力气大得惊人，好几个邻居才勉强将他按住，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仿佛变了一个人。
类似的病例，在短短一个上午，出现了七八起。症状各异，但都与呼吸系统急性感染、高热惊厥、或是精神行为异常相关。从现代医学角度看，这很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烈性较强的流感或集体性应激障碍。
但林妙可跟着爷爷去看过几个病人后，心越来越沉。
她能看出，王婆婆的喘息并非单纯的哮喘发作，喉咙里似乎堵着无形的黏液；那孩子的额头滚烫，但指尖却冰凉刺骨；张屠夫眼中的狂躁，带着一种非人的浑浊与恶意。
更重要的是，在她靠近这些病人时，能隐约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与后山孤坟和李老四身上同源，只是淡薄许多的阴冷气息。
“是煞气。”林国安在一个病人家里，用艾草烟熏着角落，低声对林妙可说，“封印破损，积郁多年的阴煞秽气散逸出来，如同瘟疫。体弱者吸入，则邪寒入肺，高烧不退；心神不稳者沾染，则心魔被引，狂躁易怒；孩童灵识纯净，易受侵扰，惊厥失魂。”
他用的词语玄奥，但描述的现象，却与林妙可观察到的临床症状诡异地吻合。
“那……该怎么办？”一个村民带着哭腔问，“林老爹，您可得想办法啊！镇上的医生来了，也只是开点退烧药和镇静剂，根本不管用啊！”
林国安沉默着，眉头紧锁。范围太大了，他一个人，凭借符水、艾灸和有限的法器，根本无法同时处理这么多被煞气侵染的人。而且，这只是开始，煞气的源头还在后山，不修复封印，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就在这时，王婆婆的喘息突然加剧，喉咙里的痰音越来越重，脸色由青紫转向灰白，眼看就要窒息！
“让开！”林妙可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
这一刻，医科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虑和恐惧。她冲到床边，迅速检查王婆婆的瞳孔和颈动脉。
“需要立刻清理呼吸道！把她侧过来！谁家有吸痰器？或者干净的软管、注射器针筒也行！”她语速飞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村民们被她突然爆发的气势镇住，愣了一下，才有人慌忙去找东西。
没有专业的吸痰器，最终只找到一个洗净的植物油瓶上附带的一小段软管。林妙可顾不得许多，在爷爷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利用有限的工具，结合在学校学到的急救知识，小心翼翼地尝试为王婆婆清除喉部的阻塞。
她的动作并不完美，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份专注和救人的急切，却感染了周围的人。同时，她敏锐地感知到，在王婆婆喉咙深处，似乎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抗拒意味的阴冷气息。
她一边进行物理清理，一边下意识地模仿爷爷平复气息时的节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中默念着在爷爷符纸上看到过的最简单的安神符文——哪怕她并不相信其效力，但这似乎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对抗那无形阴冷的方式。
也许是物理清理起了作用，也许是那笨拙的、毫无灵力基础的“模仿”起了某种心理暗示，又或者是缠绕在王婆婆身上的煞气本就稀薄……几分钟后，王婆婆喉中的痰音减弱，猛吸了几口气，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呼吸顺畅了。
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看向林妙可的目光带上了惊奇和感激。
林妙可却跌坐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她看着缓过气来的王婆婆，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沉重。
她能救一个，能救得了全村吗？能阻止那源源不断从后山弥漫开来的煞气吗？
她抬起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爷爷。
林国安的目光与她相遇，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他看到了孙女的勇气，看到了她试图将所学与眼前超现实困境结合的努力。
林妙可深吸一口气，抹去额头的汗，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爷爷，”她声音清晰地说道，“告诉我，该怎么才能真正阻止这一切？”
“告诉我，修复封印，需要做什么？”
她不再只是一个被迫卷入的医学生，也不再是一个冷眼旁观的怀疑者。面对病榻上的痛苦，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踏入这片灰色地带，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解救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