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沙海（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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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返回沙漠边缘那个不起眼的小镇据点时，夜色已深。医疗人员早已准备就绪，立刻将伤势较重的张起灵和李景异分别送入医疗室进行更详细的处理。

李景异左臂骨折，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最严重的是神魂层面的震荡，需要静养。张起灵的情况更复杂一些，左手掌的灼伤需要特殊处理，内腑也有轻微震荡，但他体质特殊，恢复速度远非常人可比。

经过初步治疗和包扎，李景异被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单人房间里休息。他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毫无睡意。掌心里，那枚主核的黑色碎片冰冷坚硬，不断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以及张起灵那双冰封碎裂后又迅速重新凝结的眼睛。

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李景异收敛心神，以为是医生或者吴邪。

门开了，但进来的人却让他瞬间愣住。

来人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中山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温润，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那双眼睛却沉淀着与外貌极不相符的、历经百年沧桑的深邃与睿智。他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李景异。

这张脸……李景异的心脏猛地一跳，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张日山！

张启山最信任的副官，那个总是沉稳干练、默默处理着一切事务的年轻人。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容貌几乎未曾改变？是了，张家人血脉特殊，长寿并非奇事。只是没想到，百年之后，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

“日山……兄？”李景异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个称呼，跨越了漫长的时光，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张日山听到这声久违的“日山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克制的激动，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缓步走到床边，目光细细描摹着李景异苍白却依旧清俊的眉眼，仿佛要将这百年的空白一眼补回来。

“三爷，”他开口，声音温和醇厚，带着一种岁月沉淀后的从容，“真的是您。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一声“三爷”，瞬间将李景异拉回了那个硝烟弥漫却又充满烟火气的长沙城。佛爷张启山，二爷二月红，八爷齐铁嘴……还有眼前这位总是默默站在佛爷身后、却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副官。

物是人非。

李景异鼻尖一酸，百感交集。“我……也没想到。”他顿了顿，看着张日山依旧年轻的面容，苦涩道，“你还是老样子。而我……”

他已不再是当年的李三爷。经历了轮回，经历了岳绮罗的生死，如今更是伤痕累累地漂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

“您没事就好。”张日山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珍视，“当年您突然失踪，佛爷他……我们找了很多年。”他提到张启山时，语气有细微的停顿和感伤。

李景异垂下眼帘。“发生了很多事……一言难尽。”他无法细说轮回与穿越，那太过惊世骇俗。

张日山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他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姿态自然得仿佛他们之间从未隔着百年的光阴。“吴邪和小哥他们这次行动，动静不小。我正好在附近处理一些九门遗留的事务，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他解释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李景异的脸，那眼神深处，除了故人重逢的欣慰，似乎还藏着某种更深沉、更隐晦的情感，如同陈年的酒，埋藏了太久，反而愈发醇烈。

李景异不是迟钝之人。当年在长沙，他就隐约察觉到这位年轻的张副官对自己似乎有些超出寻常的关注，只是那时他心系岳绮罗，并未深想。如今百年后再见，对方眼中那份历经岁月洗礼却未曾褪色、反而愈发深沉的情意，让他无法再忽视。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落在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上。“佛爷他……后来怎么样了？”他转移了话题，问出这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张日山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佛爷他……为了长沙，为了九门，耗尽心力。后来……算是寿终正寝。他临终前，还提起过您和岳姑娘。”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深的怀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李景异默然。张启山那样的人物，结局如此，也算是一种圆满了吧。只是故人逐一凋零，唯余长寿者独品沧桑，这其中的滋味，恐怕只有张日山自己知道了。

“您现在……和那位起灵小哥，似乎很熟？”张日山状似无意地问道，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

李景异心中一紧，握着被单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和张起灵之间那混乱复杂、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关系，该如何对张日山言说？更何况，张起灵最后那句“不要告诉任何人”的警告犹在耳边。

“不算熟。”他避重就轻，“只是这次任务偶然同行。”

张日山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登峰造极。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景异瞬间的僵硬和回避，心中了然，却不点破。只是那温和的目光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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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将话题引开，说起了这些年九门的变化，说起了一些故人后代的趣事，语气轻松，巧妙地缓解了略显凝滞的气氛。他谈吐风趣，见识广博，又深知李景异的过往，交谈起来毫无隔阂，仿佛真的只是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在叙旧。

李景异渐渐放松下来，沉浸在对往昔的追忆和现实的唏嘘中。张日山的温和与体贴，像一阵暖风，暂时驱散了他心头的寒意和孤寂。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张日山在为他掖好被角、递上温水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带着百年沉淀的温柔与守护欲。更没有想到，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故人，内心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沉和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