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冰泪与暖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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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章·冰泪与暖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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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河宁城·城主府邸·漓的私人书房外

梦启最终还是没能拗过自己那颗悬着的心。尽管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寒笠那双在昏暗巷道里、如同淬了冰的橙色瞳孔，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带着警告与疏离的漠然一瞥，理智的弦被绷得咯咯作响，但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感——那种看到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可能正身处困境时、近乎本能的焦灼与保护欲——如同汹涌的潮水，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必须亲眼见到漓，必须确认她的安全，哪怕只是看一眼她是否安好。

他放弃了原本打算先暗中观察的计划，凭借着昔日作为城主时对这座府邸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的熟悉，如同幽灵般 悄无声息地 绕开了主厅那些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守卫（他注意到，府邸的守卫似乎比记忆中更加森严，而且换了一些陌生面孔，这让他心头那丝不安又加重了几分）。他穿过一条条悬挂着描绘河宁城历史壁画的回廊，踏过铺着柔软静音地毯的侧厅，最终来到了位于府邸最深处、专属于城主的私人领域。

这里的光线明显黯淡下来，墙壁上镶嵌的发光苔藓散发出柔和而清冷的光晕，空气中也换上了漓平日里最喜欢的、那种带有宁神静心效果的、混合了月光花与雪松气息的淡雅香薰。一切陈设似乎都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压抑感，却如同无形的蛛网，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书房那扇用百年沉香木打造、雕刻着空灵族守护图腾的厚实门扉，此刻并未严丝合缝地关闭，而是留下了一道窄窄的缝隙。一缕比走廊灯光更为明亮的、带着暖意的光芒从门缝中透出，在昏暗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如同指引般的金色轨迹。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极其微弱的、仿佛是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

梦启在距离房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整理了一下因为匆忙赶路而略显凌乱的衣领，抬手，正准备用指节叩响那熟悉的门板——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面的前一刹那！

“吱呀——”

一声轻微的、带着润滑不足的干涩感的响动，那扇沉重的木门，竟从里面被人 缓缓地拉开了！

漓，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门后。

她似乎正准备离开书房，或是刚刚结束一段长时间的沉思。身上穿的依旧是那套象征城主身份的、剪裁合体的银白色常服，但此刻，这身代表着权力与责任的服饰，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异常空荡，仿佛无法承载她此刻的脆弱。她那一头如同月华凝练而成的白色长发，并未像往日出席正式场合时那样一丝不苟地高高挽起，而是有些随意地、甚至可以说是凌乱地披散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 黏在她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角，更添了几分令人心碎的憔悴。

最让梦启心脏骤然紧缩的，是她的脸和眼睛。

她的脸色，在门内暖光与走廊冷光交织的阴影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如同上好的白瓷，却隐隐透出一种精力透支后的青灰。而那双曾经清澈灵动、如同最顶级翡翠般吸引人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失去了所有光彩。眼眶周围 红肿得厉害，明显是长时间哭泣留下的痕迹，细密的睫毛上 甚至还挂着未干的、晶莹的泪珠。眼神中充满了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极度的疲惫、深不见底的恐惧、难以排解的委屈，以及……在看到梦启身影的瞬间，猛然迸发出来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绝望而又充满希冀的依赖！

四目相对的瞬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漓的瞳孔，因为这完全出乎意料的相遇，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放大。她的嘴唇 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的气声：

“哥……哥哥？是……是你吗？我不是……不是在……做梦吧？”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喉咙被砂纸磨过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泣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脆弱。

下一秒！

根本不等梦启从这巨大的视觉和听觉冲击中回过神来——

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身体猛地向前一倾，直直地、几乎是跌撞着 扑进了梦启的怀里！她的双臂 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度，死死地环住了梦启的腰，十指紧紧地攥住了他背后的衣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将整个脸庞 深深地、毫无保留地埋进了梦启温暖而结实的胸膛，仿佛要将自己完全藏匿起来，隔绝外界的一切伤害！

“呜…………”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却又因为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而再也无法控制的 悲鸣，如同受伤小兽的哀嚎，从她喉咙深处涌出！紧接着，便是 无法遏制的、剧烈的颤抖和断断续续的、令人心碎的啜泣声！她的肩膀 因为哭泣而剧烈地耸动着，滚烫的泪水 迅速浸湿了梦启胸前的衣襟，那温度 灼得梦启的心脏一阵阵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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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梦启彻底僵住了！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事先准备好的问候语、所有关于寒笠的疑虑、所有理性的分析和警告，在这一刻，被怀中这具颤抖的、哭泣的、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身躯，彻底撞得粉碎！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愧疚和愤怒，如同火山爆发般 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

（是我错了！我早就该来的！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保护的本能 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有些颤抖的手臂，用力地、却又无比温柔地 回抱住了她。他一只手 稳稳地扶住她单薄的后背，另一只手 则如同安抚受惊的孩子般，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打着她的肩膀。他的声音 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和强烈的心疼而变得有些沙哑，但却努力放得极其轻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疼惜：

“漓……漓儿？别怕……别怕……是哥哥，是哥哥来了！真的不是梦……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试图用声音让她安定下来，“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嗯？别哭了……乖……有哥哥在，天塌下来哥哥给你顶着！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他的安慰，仿佛不是平息了风暴，而是引来了更大的浪潮。漓的哭声 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汹涌和绝望。她将梦启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寻求唯一的安全感。她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 哽咽着，声音模糊不清：

“哥哥……你……你终于来了……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一个人……撑不住了……他们都……城市……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呜呜……你不能再丢下我了……不能……”

这些破碎的、充满恐惧和无助的词语，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梦启的神经。他自动脑补出了一幅幅画面：一个年轻的女孩，独自面对城市的巨大压力，可能还有来自内部或外部的、不为人知的威胁与排挤，孤立无援，身心俱疲，最终被压垮……而这一切，他作为她最信赖的兄长，却缺席了！

强烈的自责感 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对寒笠的那点怀疑，在此刻，完全被这滔天的愧疚和心疼所取代。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因为寒笠而产生的犹豫和猜疑，是对漓的一种背叛！

（我还怀疑她身边有问题……我真是混蛋！她明明已经脆弱成这样了！）

“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来晚了！对不起……漓儿，对不起……”梦启的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真诚的悔意，“不怕了，哥哥保证，这次一定不会走了！一定会陪着你，把所有麻烦都解决掉！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相信我！”

他用力地抱着她，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将自己的力量和承诺传递给她。他能感觉到，怀中的漓 在他的连连保证和安抚下，那剧烈的颤抖 渐渐平息了一些，撕心裂肺的哭声 也慢慢变成了小声的、委屈的抽噎，紧抓着他衣服的手指 也略微放松了些许力道。

然而，梦启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情感冲击和保护欲中，丝毫没有察觉到——

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被他宽阔肩膀完全遮挡住的漓，那张本该布满泪痕的脸上，此刻 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那双翡翠色的眼眸 睁得很大，但其中 没有丝毫泪光，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死寂！瞳孔的最深处，一点诡异的、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旋转的暗紫色幽光，正闪烁着 绝对非人的、冷静到极致的计算光芒！她的嘴角，在梦启绝对无法看到的阴影里，极其细微地、扭曲地向上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不是一个崩溃者应有的表情，更像是一个……精密程序成功运行后的、毫无情感的确认信号！

这个拥抱，这场哭泣，这些破碎的言语……不过是乾凌（或许通过被控制的漓的身体）精心编排的、针对梦启心理弱点量身定做的最强效 “情感炸弹”。它完美地利用了梦启对漓深厚的兄妹之情、强烈的保护欲以及因“缺席”而产生的愧疚感，精准地摧毁了他所有的心理防御工事。

梦启此刻的心软、安慰和承诺，正是这个致命陷阱 成功闭合的关键一步。

良久，漓才似乎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眼泪，慢慢地平静下来。她微微松开了紧抱的双臂，但双手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攥着梦启的衣角。她抬起头，用那双 依旧红肿、睫毛湿润（或许是某种高度仿真的生理模拟液）、我见犹怜的眼睛望着梦启，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浓浓的依赖：

“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会留下来……帮我……不会再……突然消失不见了，对吗？”

梦启看着她这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后、终于找到依靠的模样，心中充满了酸楚和坚定。他伸手，极其轻柔地 为她拂去脸颊上并不存在的泪痕（那触感冰凉，让他心头又是一紧），眼神坚定得如同磐石，用力地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这次来，就是专门为你而来的。我会留下来，陪在你身边，直到所有问题都解决，直到你重新开心起来为止。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漓儿。”

听到这句斩钉截铁的承诺，漓（或者说，操控着她的存在）眼中 适时地 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弱的光亮，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她轻轻地将头 重新靠回梦启的肩膀，用一种 充满疲惫但无比安心的语气，低声呢喃道：

“嗯……我相信哥哥……谢谢你能来……”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怀中人儿全然信赖的姿态，梦启心中充满了作为兄长的责任感和保护欲。他彻底放下了最初的、因寒笠而产生的一切警惕，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先帮助漓渡过她口中那“撑不住了”的难关。他甚至开始为自己之前的怀疑感到一丝羞愧。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别站在门口了。我们进去坐下说，好吗？慢慢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漓温顺地点了点头，任由梦启半扶半抱地，将她带进了温暖的书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

书房的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梦启不知道，他正在亲手，将自己送入一个 以最深切的温情编织而成的、最为凶险的牢笼。而他所有的温柔和承诺，都将成为束缚他自己的、最坚固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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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温暖的光线从镶嵌在天花板上的模拟自然光面板中流淌下来，驱散了走廊的阴冷。空气里，宁神香薰的气息愈发浓郁，混合着书卷特有的淡淡墨香。梦启小心翼翼地将漓扶到那张宽大舒适的、铺着柔软天鹅绒的沙发旁，看着她如同易碎的瓷器般缓缓坐下。

他半跪在沙发前，仰头望着她依旧苍白的脸，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温柔。先前那个在星梭上兴高采烈的青年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肩负起沉重责任的兄长。

“好了，漓儿，”梦启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到她，“现在没有别人了。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压力这么大？是城务太繁重？还是……有什么人给你为难了？”他刻意避开了提及寒笠，生怕再次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经。

漓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沾着“泪痕”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裙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副余悸未消、心有余悸的模样。她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积攒勇气，然后才用那种 带着细微颤抖的、沙哑的嗓音 缓缓开口：

“哥哥……不是城务的问题……”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城里的大家……都很支持我，各项工作……也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是……是别的事情……”

她抬起眼，翡翠色的眼眸中 适时地 涌起新的水光，望向梦启的眼神 充满了恐惧和委屈。

“大概……从两个月前开始……”她的声音 压得更低，仿佛在诉说一个可怕的秘密，“我……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在暗中监视着我……监视着城主府……”

梦启的心头猛地一凛！寒笠在巷道里的身影 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但他立刻强行将这念头压下，告诫自己不要先入为主，耐心听下去。

“一开始……只是感觉……好像总有视线落在身上……回头却又找不到人……”漓继续描述着，语气逼真，细节丰富，“后来……我发现……我书房里的东西……好像被人动过……虽然摆放的位置几乎一样……但那种感觉……不一样了……”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向书桌上一份文件：“还有……一些机要文件的加密印记……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残留……那不是我们河宁城常用的加密方式……是一种……很阴冷、很陌生的能量气息……”

这些描述，半真半假，巧妙地糅合了真实存在（乾凌的渗透确实会留下痕迹）和夸大其词（被监视感），构成了一个极具说服力的、“被不明势力盯上”的叙事。

“我……我不敢声张……”漓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怕引起恐慌……怕打草惊蛇……只能自己暗中调查……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查不到……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感……快要让我崩溃了……晚上也睡不着……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