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所谋者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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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峤估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忙碌过，上午接见各方人物洽谈，下午处理大小事务，晚上还要巡查跟着戴鲲学一个时辰的西羌语。
原本的李秋带着四个秘书的办公地，现在已经扩展了一圈，有了华夫子的两个弟子帮衬下，庄峤的秘书团队又增添了几个人手。
华老头名满天下，自然不缺前来投效的学生，这些人以往可是让庄峤都垂涎三尺的高傲存在，现在有了老头子这个磁铁，自然能将隆武朝很多郁郁不得志的有才之士，慢慢都吸引过来。
想起当初请华老头时被捉弄的境遇，现在看来都是最值得的事情。
这其中有个叫郑林的，赫然还是裕皇九年跟戴鲲同科的探花，当官没几年，估计看不惯某些东西，然后辞官归家后潜心苦读，不说经天纬地，至少在整个民卫军群体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原本这家伙只是来看望恩师的，结果被华文冲截留住塞给了庄峤，说是人才难得不能浪费。
华老头的话，庄峤肯定是相信的，不但好酒好肉的招待，还给郑林开出了高额的薪资待遇，结果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拿着自己的钱，啥事都不干，每天就是骑着马带着几个安排的亲卫到处游山玩水瞎转悠。
这让李秋他们一帮人有些吃味，即便华夫子两个学生，也对这个师兄颇有微词。
庄峤微微一笑，也不管他们怎么腹诽编排，郑林这种人，估计是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存在，自己就算不信，但华老头的眼睛可是很毒的，也不至于连他都信不过吧？
果然，这都大半月都没怎么见到人的家伙，突然回来后，趁着夜晚休息前，拿着两壶酒要来请庄峤喝酒。
平江口的夜色还是很有看头的，圆月悬于高空，照印在江面上倒影如画，展现出水天一色的绝美景致，江边两岸的点点星火，更是一副人间盛景。
江堤上，亲卫们搬出一个小几，两个折凳便去到下边守卫。
“参军，在下混迹于隆武多年，也游走过不少地方，原本还不信恩师所言，黄滩镇平江口这种狐兔满窟的阴郁之地，也能被改造成世间桃源，这一点，在下佩服参军的手段。”郑林端起酒杯遥敬一杯。
“先生过誉了，民卫军有今日盛况，实非一人之力完成。”庄峤很谦虚一笑不做多言，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他庄峤再神也做不了所有事情啊。
“萧将主是府军里少有的少年英才，这点不否认，在下看他练兵之法颇有出处，当属未来将星。”郑林盯着庄峤看了很久，“可如果民卫军如果没有参军这样的人，估计再过十年，此间也不会有如此变化！所以，郑某很好奇参军的出处？”
“庄峤也只是个农家少年出身而已，先生可别用异样眼光看人啊！”庄峤面上一笑，心里却一紧，自己的秘密即便说出来，恐怕也是他们不能理解。
“或许世间真有天纵之才如参军这般的~！”郑林见他不肯说，又自己干了一杯，目光里很是赞许，继而慨然道，“世上庸碌之辈几何？聪慧大志者又有几何？在下琢磨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以参军如此弱冠之龄，何以能成就如此之事？在下设身处地带入预演后，也自觉步履蹒跚，一个行差踏错即有倾覆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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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先生可能不信，民卫军之事能有今日境遇，很多事情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完成。”庄峤喝完酒悠悠一叹，“庄峤平民白身，平素喜好读书清静，却被迫带人修缮军堡，机缘巧合结识了将主，又因为替民夫争取利益，被迫成了这民卫军参军，之后不忍见这班人活得像猪狗，才决心改变直到现在，呵呵，说起来这一连串之事，自己也恍然如做梦一般。”
这算是庄峤在交代过往了，还真别说，庄峤从未在别人面前吐露过，郑林算是第一个有幸聆听的人。
“参军这是天降大任的路途啊！”郑林哈哈一笑，“好一个被迫做事！论世间英雄枭雄，哪一个不是从底下步步生花而出，机缘巧合也好，艰难困苦也罢，总是老天爷给予的修炼途径。”
“先生说笑了，庄峤可没有英雄枭雄之心啊！平生唯愿一事，只求能在这天下安乐，能看到民有所依，老有所养，幼有所读，耕者有其田，工者有其屋，商者有其货，天下大同就好~!”
“哈哈，这天下，能有这样的地方麽？”郑林纵声大笑下，却是面色僵硬猛然一顿，再度盯着庄峤时久久没有言语，只看得他有些后背发毛。
郑林先前还在笑言，可转头一想，这黄滩镇，平江口，可不就是庄峤口中的大同之地啊！？原来自己毕生的追求，真的就在这个地方而已！方才差点一叶障目了不是？
这里有老人孤残院，有书院，有民卫军自主耕田，现在又有了商队，加上自己的子弟兵保卫着，甚至就连牺牲死后的墓地都在此间，敢问隆武朝上下，还有哪里比得上此间过得安心？
“天下大同！天下大同好啊！”郑林喃喃自语几声，让庄峤觉得这个家伙似乎有些神经质，也许世上智慧高绝的存在，都有各种或多或少的这些毛病吧？
如果郑林没有来此间，世上有人跟他谈天下大同这种虚言，他会当成笑话，可是伴随自己耳濡目染之后，这种空谈可不就是某个人天大的志向啊！原来自己一直寻找的英主，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小子啊，没跑了。
郑林一撩衣袍，神色庄重单膝跪地抱拳，对着庄峤缓缓说道，“潭州白水郑林，愿为参军效犬马之劳！”
庄峤有些吃惊，这吃酒吃着吃着怎生变成这幅模样了？他连忙搀扶起郑林，讶然道，“先生何至于此，你不是我聘请的秘书助理麽?何必还要说外话。”
“那不同，参军聘郑某是为民卫军，郑某此举，实为参军个人而已！”郑林小声解释一下，只让庄峤一阵心惊，难道自己真的魅力值那么高？直接就捡了个探花当小弟纳头就拜？
“方才之事庄峤记下了，但今日之事不复多言。”庄峤抓着郑林的手悄声吩咐，幸好两个亲卫都在江堤之下，没有看到这般让人惊悚的场景。
“在下省得，以后当尽心为参军谋划！”郑林眯着眼笑道，二人心照不宣地下了江堤神态自若。
郑林这种人，如果不是对庄峤的根底都摸得差不多了，你想让他当小弟，自然是痴人说梦，这种家伙天生就是高傲狷介狂悖的，如果没有被他认同，即便千金也难买相随并非虚言。
说起来，还是那本孙子兵法起了天大的作用，郑林在新生湖藏书馆看到这本被华老头高高供起的书卷后，立时惊为天人，特别是从恩师口中得到此书为庄峤所着之后的震撼，到现在还没有消除干净。
你真以为他有事没事找庄峤喝酒麽？他不就是想看看，庄峤这个人，究竟底子里是不是值得追随而已。
天下大同啊！有这个答案足够了，现下只是黄滩镇平江口能够大同而已，如果有一天，整个天下都大同了，或许郑林才会觉得不负此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