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投胎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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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的月光带着股香灰味,透过纱窗落在地板上,像铺了层没烧透的纸钱。我蜷在沙发里翻手机,小区业主群里吵翻了天——菜鸟驿站对面的老槐树被人锯了半拉,锯口处渗出黏糊糊的树汁,红得像血,有人说半夜听见树里传来"嗡嗡"声,像谁在哭。
"叮"的一声,手机弹出条日历提醒:今日中元节,宜祭祀,忌夜出。
我嗤笑一声,划掉提醒。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些鬼神之说在我眼里还不如外卖迟到的怨念实在。可眼皮却越来越沉,客厅的落地钟敲了十一下时,我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的天是灰的,像蒙着层脏玻璃。我站在小区门口的老槐树下,树没被锯,枝繁叶茂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一个穿灰衬衫的男人站在树影里,戴黑框眼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攥着个公文包,看着像刚下班的白领。
"您好。"他朝我鞠了一躬,动作标准得像机器人,眼镜片反射着冷光,看不清眼睛,"打扰您了,能帮个忙吗?"
我愣在原地,梦里的触感真实得可怕——脚下的地砖硌得慌,空气里飘着驿站快递盒的纸浆味,还有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像医院走廊。
"我想投胎。"男人的声音很平稳,没有起伏,"已经排队排了三年,就差最后一步了。"
"投胎?"我忍不住笑,"你找错人了吧,我又不是阎王爷。"
他没笑,只是往前挪了半步,树影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张拼起来的脸。"阴司有新规,需要阳间之人帮着确认身份。"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牛皮纸文件夹,递过来时,我看见他的手腕处有道红痕,像被绳子勒过,"我叫周明宇,三十一岁,身份证号是4617......后面的记不太清了,您只需要记住这些就行。"
文件夹上印着个模糊的印章,像"地府办公厅"几个字,下面还有行小字:加班考核通过,准予投胎。
"加班?"我盯着那行字,突然觉得荒谬,"鬼也要加班?"
"当然。"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想早点投胎就得表现好,我负责整理阳间的死亡档案,三年没休过假,好不容易攒够积分......"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信号不好,"可我死得不明不白,阴差不认,说必须找到尸体才能盖章。"
我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张黑白照片,正是眼前的男人,笑得很腼腆,背景是栋写字楼。照片下面压着张纸,写着他的死因:分尸,埋于江城市富安小区菜鸟驿站对面老槐树下。
"就是这棵。"他指着我身后的树,语气急切起来,手指关节泛白,"您只要帮我报个案,让警察挖出......找到证据,我就能投胎了。"
树影突然晃了晃,像有风刮过,可周围的空气明明纹丝不动。我看着他的脸,一半亮处突然变得模糊,皮肤像融化的蜡,露出底下白森森的东西,像骨头。
"我......"我想拒绝,喉咙却像被堵住,"我试试吧。"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灿烂,可嘴角咧得太大,耳根都快裂开了。"谢谢您!"他深深鞠了一躬,公文包"啪嗒"掉在地上,滚出些白色的碎片,像纸,又像骨头,"我明天再来找您确认。"
我猛地惊醒,冷汗把睡衣都湿透了。落地钟指着凌晨三点,客厅的灯没关,惨白的光打在墙上,映出老槐树的影子——是窗外的树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像那个男人鞠躬的样子。
手机屏幕亮着,业主群还在聊锯树的事,有人发了张现场图:锯口处的红汁流了一地,在路灯下像条蜿蜒的血蛇。我盯着照片里的树,突然想起梦里男人指的那棵,就是它。
后脖颈一阵发凉,我翻出抽屉里的旧佛经,是奶奶生前留下的,封面都磨破了。我哆哆嗦嗦地翻开,找到《金刚经》,照着上面的字念,声音抖得不成调,念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时,窗外的风声突然停了。
那一晚没再睡着。天快亮时,我盯着手机里的日历,中元节的提醒还在,下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周明宇,4617,槐树。
第二天上班魂不守舍,总觉得有人跟着。中午去驿站取快递,特意绕到老槐树下,树确实被锯了一半,锯口处抹着水泥,可凑近了闻,还是能闻到股淡淡的腥甜,像没擦干净的血。树周围拉着警戒线,几个工人在挖坑,说要把树彻底刨掉,"物业说这树招虫"。
我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挖掘机的铲斗砸向树根,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麻烦您了。"
回头一看,没人。只有驿站的老板娘在扫地上的纸箱,扫帚划过地面,"沙沙"响,像有人在翻文件。
"姑娘,你看啥呢?"老板娘抬起头,她的眼睛有点红,像刚哭过,"这树邪性得很,前几年就有人说夜里看见树底下站着个戴眼镜的,盯着驿站看。"
我的心猛地一跳:"戴眼镜的?"
"是啊,穿灰衬衫,像个白领。"她往树那边努了努嘴,"去年有个快递员说,半夜送件,看见那人在树底下数快递单,嘴里还念叨着'还差三个'......"
挖掘机突然"哐当"一声,铲斗像是撞到了硬物。司机骂了句脏话,跳下来扒开泥土,露出块白色的东西,不是石头,是块骨头,边缘很整齐,像被刀锯过。
工人们炸了锅,有人掏出手机报警。我站在人群外,手脚冰凉,梦里周明宇的话在脑子里回响:"分尸,埋于老槐树下。"
警察来的时候,我悄悄退走了。回到家,发现门垫上有个牛皮纸信封,没有邮票,没有地址,像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张打印的身份证复印件,姓名处写着"周明宇",出生年月显示三十一岁,身份证号开头是4617,后面的数字被墨涂了,黑糊糊的,像团血。
复印件背面画着个简易地图,标的正是小区门口的老槐树,树下画着个小小的棺材,旁边写着:今晚十点,等您确认。
我把信封扔进垃圾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肯定是恶作剧,要么是哪个业主知道了群里的传闻,故意吓我。可指尖的冰凉骗不了人,那复印件上的字迹,和梦里文件夹上的一模一样。
晚饭没吃,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反锁了门,还顶了把椅子。客厅的落地钟敲到十点时,我盯着门,手心全是汗。突然,门铃响了。
"叮咚——"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像冰块砸在玻璃上。我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叮咚——"
又一声,比刚才更响,震得门都在颤。门外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很轻,像周明宇的声音:"您好,我来确认身份......"
我缩在被子里,浑身发抖。过了会儿,门铃不响了,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像有人在脱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钥匙串碰撞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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