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铁路岔口的无瞳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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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年的夏天,知了把村口的老槐树吵得发烫,树叶蔫头耷脑地垂着,连风都带着股焦味。我蹲在院门口啃西瓜,红色的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洗得发白的塑料凉鞋上,黏糊糊的难受。邻居张奶奶端着竹椅坐在旁边,椅腿在水泥地上磨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手里摇着蒲扇,扇面上的牡丹图案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边缘还卷着毛边。张奶奶总爱跟我讲村里的老故事,尤其是那些带着点邪性的事,每次讲的时候,她的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声音压得低低的,能把我吓得往她身后躲。
那天下午,太阳把地面晒得能烫熟鸡蛋,我啃完最后一块西瓜,正要用袖子擦嘴,张奶奶突然叹了口气,蒲扇停在半空,眼神飘向村后的方向——那里有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玉米叶子被晒得打卷,玉米地尽头就是铁路,铁轨在太阳下闪着冷光,像两条蛰伏的长蛇。
“小远,你知道不?咱村后铁路岔口,以前出过怪事,邪性得很。”张奶奶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散的烟,却精准地勾住了我的注意力。
我立刻凑过去,膝盖蹭在水泥地上也不觉得疼,只盯着张奶奶的脸:“啥怪事啊?是有鬼吗?”
张奶奶笑了笑,皱纹里积着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她用袖子擦了擦,又摇起蒲扇:“那是70年代的事了,我那时候才四十出头,还在生产队里挣工分,每天天不亮就得起,跟着大伙去地里干活。”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画面,“村里有个王大爷,比我大十几岁,为人实诚,干活也利索,就是胆子大,啥都不怕。有天下午两点多,日头最毒的时候,他扛着锄头去地里除草,要去的地在铁路那边,得绕着村后的土坡走——那土坡你也知道,两边都是沟,沟里长满了野草和酸枣树,平时除了种地的人,很少有人走。”
我点点头,那土坡我去过,去年跟小伙伴去掏鸟窝,还被酸枣树的刺扎破了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疼。
“王大爷刚拐过那个弯,就看见前面走着个姑娘。”张奶奶的蒲扇摇得慢了些,声音也沉了下去,“那姑娘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梳着两条长辫子,辫子梢上还系着红头绳,垂到腰际,走得慢悠悠的,手里挎着个竹篮子,篮子上盖着块花布,是那种红底黄花的,看着挺鲜艳。”
王大爷当时还挺纳闷,这时候日头这么毒,地表温度能有四十多度,谁家姑娘会往地里跑?他远远地跟那姑娘打了个招呼:“大妹子,这么热的天,你往哪去啊?”
姑娘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张奶奶说,王大爷后来跟她讲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后怕,说那姑娘长得真俊,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眼睛又大又亮,就是脸色有点白,没什么血色,像长时间没见着太阳似的。姑娘对着王大爷笑了笑,声音软软的,像,却没什么温度:“大爷,我去前面看看。”
王大爷扛着锄头跟上去,两人并排走在土坡上,野草被他们的脚踩得“沙沙”响。他觉得闷,就跟姑娘唠嗑,问她是哪个村的,家里几口人。姑娘说的村名,王大爷听都没听过,连周边十里八乡的老人都没听说过那个地方;问她去前面看啥,姑娘只是笑,嘴角微微上扬,却没回答,手里的竹篮子随着脚步晃了晃,好像里面装着什么沉东西,偶尔能听见“哐当”一声,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王大爷心里犯嘀咕,可看那姑娘说话温温柔柔的,不像坏人,也就没多问。”张奶奶的手指紧紧攥着蒲扇柄,指节都发白了,“两人就这么走着,土坡上的石子硌得脚疼,王大爷走得满头大汗,那姑娘却好像一点都不热,蓝布衫上连点汗渍都没有,辫子也没乱。快到铁路岔口的时候,那岔口有两条铁轨,一条往东边去,通到县城,一条往西边去,不知道通到哪,平时很少有火车过。王大爷要往东边的地里走,姑娘突然停下脚步,说她要往西边去,得跟他分开。”
王大爷点点头,说了句“路上小心”,刚要转身,那姑娘突然快步跟了上来,伸出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她的手很凉,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水,拍在王大爷的粗布褂子上,透过布料都能感觉到寒意。
“大爷,我还有句话跟你说。”姑娘的声音还是软软的,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像缠在身上的蜘蛛网。
王大爷下意识地回头,想听听姑娘有啥话要说。可这一回头,他浑身的血好像瞬间被抽干了,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在石子上,溅起几颗小石子,弹到腿上都没感觉。
张奶奶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好像又看见了当时的场景。我抓着她的衣角,手心全是汗,连大气都不敢喘:“张奶奶,咋了?那姑娘到底咋了?”
“那姑娘……那姑娘没有黑瞳!”张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吓到了,“两只眼睛全是白的,像蒙着层厚厚的霜,没有一点黑的地方,连眼仁都看不见!还有她的下巴……她没有下巴!上嘴唇下边直接就断了,切口整整齐齐的,能看见里面的红肉和细细的血管,连一点皮肤都没有,说话的时候,红肉还在微微动,看着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我吓得“哇”地叫了一声,往张奶奶身后躲得更紧了,连看都不敢看村后的方向。
王大爷当时就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姑娘还在笑,没有下巴的脸笑起来格外吓人,嘴唇往上咧着,露出里面的牙齿,白得晃眼,却没有牙龈,牙齿直接长在红肉里。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大爷,全是白的眼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大爷,你看我好看不?”姑娘的声音还是软软的,可听在王大爷耳朵里,像刀子在刮骨头,又冷又疼。
王大爷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跑,拼了命地跑,脚底下的石子硌得他脚底生疼,粗布褂子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像块湿抹布,他也顾不上。他想往村里跑,想找村里人帮忙,可跑了半天,还是在铁路岔口,两条铁轨就在他眼前,延伸向远方,铁轨上的锈迹在太阳下泛着诡异的光。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跑,跑多快,最后都会回到岔口中间,好像被无形的墙困住了一样。
“他看见那姑娘跟在他后面,走得慢悠悠的,步幅不大,却总能跟得上他的速度,手里的竹篮子还在晃,偶尔传来‘哐当’的金属声,好像一点都不累。”张奶奶的手在发抖,蒲扇掉在了地上,她也没捡,“王大爷跑不动了,扶着铁轨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喘得撕心裂肺,眼泪都下来了。他看见那姑娘停在他面前,弯下腰看着他,没有黑瞳的眼睛离他特别近,能看见眼球上细小的纹路,她的头发垂下来,落在王大爷的胳膊上,凉得像冰丝。”
“大爷,你跑啥啊?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姑娘的声音贴着王大爷的耳朵,带着股腥气,像腐烂的树叶,“我一个人在这儿好孤单,没人跟我说话,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王大爷想推开她,可胳膊像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他看着姑娘没有下巴的脸,看着里面跳动的红肉,胃里翻江倒海,却吐不出来,只能死死咬着牙,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呜——”的一声,特别响,像野兽的嚎叫,震得空气都在颤。王大爷猛地睁开眼,抬头一看,东边的铁轨上,一列绿色的火车正往这边开,车头的灯亮着,像两只巨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车轮碾压铁轨的声音“哐当哐当”的,越来越近,震得地面都在抖。
他想喊,想让那姑娘躲开,可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车越来越近。那姑娘好像没看见一样,还是蹲在他面前,眼睛死死盯着他,嘴角还带着笑。
火车的轰鸣声越来越大,风从车头吹过来,带着股铁腥味,吹得王大爷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闭上眼,以为自己要被火车撞成肉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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