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墨卷与金铃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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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墨卷位于终点城寨高处的居所，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两人。与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截然不同，这里由特殊的光能符文维持着恒定的舒适温度，墙壁上镶嵌的发光晶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墨卷将背上的金铃轻轻放在铺着柔软兽皮的矮榻上。小家伙依旧紧紧抱着那块不灭的暖石，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但身体因为之前的惊吓和寒冷，还在微微发抖，湿透的衣角还在滴着水。

“把湿衣服换下来。”墨卷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他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套干净的、用柔软云绒制成的衣物，看大小显然是他自己少年时期的旧衣，叠放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的、类似雪松的清冷气息。

他将衣物放在金铃手边，然后便走到房间另一头的料理台前，背对着金铃，开始沉默地烧水。他的动作流畅而安静，只有壶中水将沸未沸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金铃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怀中散发着稳定热量的暖石，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包裹了他。他听话地、有些笨拙地脱下湿冷的衣物，换上了那套干净柔软的云绒衫。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宽大，袖子和裤脚都需要挽好几道，但布料贴在皮肤上的感觉温暖又舒适，还带着墨卷身上那种独特的、清冽好闻的味道。

他换好衣服，抱着暖石，蜷缩在矮榻上，像一只终于找到温暖巢穴的小动物，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悄悄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墨卷忙碌的背影。

水烧开了。墨卷并没有泡他惯常饮用的、用以凝神静气的冰脉草茶，而是拿出了金铃之前给他的那些暖阳花干花，动作略显生疏地捻了一小撮放入陶杯，注入热水。淡金色的花瓣在热水中舒展翻滚，释放出愈发浓郁的、带着阳光气息的暖香。

他端着那杯花茶走过来，递到金铃面前。

“喝掉。”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但配合着这个动作，却显得格外别扭又……温柔。

金铃伸出小手，接过温热的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里，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冻僵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谢谢你，墨卷。”他再次道谢，声音比刚才有力了些，眼睛弯成了月牙，“要不是你，我可能就……”

“知道危险，下次就不要独自行动。”墨卷打断了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窗外逐渐被暮色笼罩的霞谷，“你的部落，不会希望他们的族人为了寻找一块石头而消失。”

金铃抱着杯子，小声辩解：“可是……大家真的很需要它。归属季的领地不像霞谷，我们有温暖的篝火，但篝火需要不断添加光能，而且范围有限。有了不灭的暖石，就能有一个永恒的热源，老人们晚上睡觉就不会被冻醒，刚学会飞的小光之子们也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对部落的深深眷恋和责任。

墨卷沉默地听着。他习惯了霞谷的严寒，也习惯了独自强大，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弱小的存在，需要依靠外物来获取最基本的温暖。金铃的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一圈陌生的涟漪。

“你……很在乎他们。”他陈述道，并非疑问。

“当然啦！”金铃用力点头，脸上焕发出光彩，“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虽然我有点怕冷，总是给大家添麻烦……但是族长爷爷、还有大家，都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的笑容纯粹而温暖，像一道光，毫无阻碍地照进墨卷常年冰封的心域。墨卷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道光。

接下来的几天，金铃并没有因为找到了暖石而立刻离开。他似乎把墨卷这里当成了一个临时的、无比安全的据点。暖石被他小心地放在房间角落里，持续散发着热量，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更加宜居。

墨卷依旧每日训练，而金铃也依旧是他的小尾巴。只是，两人之间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时，训练结束得早，天色尚未完全暗下，墨卷会带着金铃，飞到霞谷边缘一处名为“星空雪原”的地方。这里地势平缓，视野开阔，巨大的、如同钻石般璀璨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冰冷的雪原在星光下泛着幽蓝的微光，美得令人窒息。

他们通常会找一块背风的巨大岩石，坐在下面。金铃会叽叽喳喳地讲述归属季部落的趣事：哪个调皮的小光之子又把篝火弄灭了，哪个手巧的姐姐编织出了最漂亮的花环，族长爷爷喝多了花蜜酒会跳滑稽的舞蹈……他的声音像他发间的铃铛，清脆悦耳，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墨卷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在金铃讲到特别有趣的地方时，嘴角会牵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他发现自己开始了解那个充满欢声笑语、与霞谷的冷清截然不同的世界。

有时，金铃会掏出他随身携带的那个造型古朴、音色却意外清越的小乐器，尝试弹奏归属季那些欢快、甚至有些吵闹的乐曲。他技艺生疏，时常跑调，铃铛声还会不合时宜地加入伴奏，形成一种古怪又可爱的旋律。

墨卷起初会觉得有些吵闹，干扰了他的静修。但渐渐地，他竟然习惯了这背景音。甚至有一次，在金铃磕磕绊绊地弹完一首庆祝丰收的曲子后，墨卷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了自己那根通常只用于引导光翼能量、雕刻着繁复冰纹的玉白色光杖。

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杖上轻轻拂过，一串空灵、清冷、如同冰泉流淌般的音符流淌而出。那旋律与归属季的欢快截然不同，带着霞谷特有的辽阔与寂寥，像是在诉说星空、冰雪和漫长的孤寂。

金铃听得呆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从未听过这样的音乐，美丽，却让人有点想哭。

一曲终了，星空下只剩下风声。

“真好听……”金铃喃喃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墨卷，“就像……就像霞谷本身在唱歌。”

墨卷没有回应，只是将光杖收起。但金铃看到，他耳根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红晕，在星光下看不真切。

金铃抱着膝盖，看着漫天星辰，忽然小声说：“墨卷，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很孤单啊？”

墨卷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孤单？他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强大意味着独立，独立则必然伴随着孤独。他早已将此视为常态，如同呼吸。

但此刻，被金铃这样直白地问出来，那颗习惯了冰冷和寂静的心，竟泛起一丝细微的、陌生的酸涩。

他没有回答。

金铃却仿佛看懂了他的沉默，他往墨卷身边悄悄挪近了一点点，声音带着无比的真诚：“没关系！以后我经常来陪你！虽然我有点吵，还有点怕冷……但是，我可以给你讲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还可以给你烤红薯！”

他说着，又拍了拍怀里的小乐器：“我还会努力学好弹琴！下次，下次我一定能弹一首完整的曲子给你听！”

墨卷转过头，看向身旁这个小家伙。星光落在他金色的发梢和认真的眼眸里，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光。他那份毫无保留的、想要温暖别人的心意，是如此炽热，如此直接，让墨卷那用以抵御外界的冰壳，都仿佛被烘烤得微微发烫。

他依旧没有说什么。

但在金铃因为犯困而小脑袋一点一点，最终忍不住靠在他手臂上睡着时，墨卷没有像最初那样避开。

他任由那带着暖意的重量倚靠着自己，听着那均匀轻浅的呼吸声和偶尔因睡梦而发出的、细微的铃铛轻响，抬起头，望向霞谷亘古不变的璀璨星空。

冰封的内心，在那持续不断的、叮叮当当的关怀和这笨拙却真诚的陪伴下，裂痕逐渐扩大，融化后的雪水，悄无声息地，滋润了一片从未有人抵达过的荒原。

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裂痕，而是如同春回大地，冰河解冻般，势不可挡。一种陌生的、温暖的悸动，在他胸腔里，清晰地震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