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嗅觉的背叛：吴小胖的食物搜寻计划（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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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里，时间在笔尖单调的沙沙声和刻意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中缓慢而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充满了煎熬。对于体型圆润、此刻却感觉大脑比身体更沉重的吴小胖而言，这种感觉尤为痛苦和绝望。
面前那张洁白的高数试卷，那些扭曲蠕动的积分符号“∫”、复杂如天书的极限表达式和微分方程，在他那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小眼睛里，不亚于来自异世界的恶魔文字，每一个字符都在无情地嘲讽着他贫瘠的数学神经。他尝试着集中精神读了几道选择题，感觉每个字母都在他眼前跳舞、重组，最终化作一团无法理解的迷雾。后面的填空和大题？那根本就是他一片空白大脑的最直接映射，看久了甚至有点晕字。
深深的绝望如同冰水淹没了他。常规的解题路径显然已经走不通了，他连题目在问什么都半懂不懂。在巨大的挂科压力和对赵大鹏“秋后算账”的恐惧驱使下，他只能咬紧牙关，将全部的希望和赌注，都寄托于自己那并不算特别出众、时灵时不灵，但在此刻显得无比珍贵和唯一的能力上——他那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以及某种与嗅觉隐隐关联的、模糊的物质能量感知力。
他的作弊计划，堪称一场“美食家”式的、充满个人风格的豪赌。
考前一天，他可是煞费苦心，精心策划。他找了个“讨论课堂笔记”的蹩脚借口，凑到学习委员——那位每次作业都堪称标准答案范本、眼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的学霸——身边，假意虚心地指着一道题请教，实则是为了趁机近距离、深深地、贪婪地吸入并铭记住学霸那份写满标准答案的纸张上，油墨所散发出的独特“芬芳”。
在他的特殊感知里，那不仅仅是一种普通的化学油墨味道。那是一种混合了学霸智慧光环、优质纸张纤维素清香、以及某种…令他莫名感到心安和愉悦的、类似于刚出炉的黄油酥饼般的“知识的气息”！他私下将其浪漫地命名为“答案の幽香”，并坚信自己能够精准识别。
此刻，在这个弥漫着各种复杂气味的考场里——汗味、墨水味、纸张味、残留的早餐味甚至还有精灵老师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草木香——他要做的就是屏息凝神，如同一个经验老道的猎犬，从这片气味分子汹涌澎湃的海洋中，精准地捕捞到那一缕独一无二、象征着正确与智慧的“幽香”！
他先是夸张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努力排除掉那些显而易见的干扰项：
前排女生发梢残留的、甜腻的草莓味洗发水香气——太俗气，pass！ 旁边那个瘦高男生手腕上涂抹的、用来提神的风油精的刺鼻清凉味——太冲，干扰判断，pass！ 自己因为极度紧张而不断渗出手心的汗味，混合着早餐没消化完的猪肉大葱包子的油腻余味——pass！太影响嗅觉灵敏度！ 他甚至还能隐约嗅到远处讲台附近，那位精灵血统的艾雯老师身上传来的、清冷缥缈的草木气息，这让他心脏猛地一紧，做贼心虚般赶紧将“嗅觉雷达”的焦点拼命偏离那个方向，生怕引起她的注意。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这样能排除视觉干扰，更专注于嗅觉世界的构建），胖乎乎的脸上，那颗肉肉的鼻子开始以一种极高的频率、极其细微的幅度疯狂抽动、翕张，像一只在落叶堆里努力搜寻珍贵黑松露的、训练有素的猪。他的全部精神意志，都高度集中在了鼻翼那方寸之地，试图在无数混杂、重叠的气味分子迷宫中，捕捉、分离、锁定那一道梦寐以求的“答案幽香”。
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他能清晰地嗅到大量纸张的味道，但每张试卷的印刷油墨似乎都来自同一批次，差异微乎其微；他能嗅到周围同学笔尖划出的墨水味，但大家用的好像都是学校统一发放的考试专用笔，型号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无情地流逝，他的选择题还大片空白。额头和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内心的焦灼几乎要将他点燃。难道学习委员根本没被分到这个考场？或者他的答案纸被什么特殊材料密封处理过了，隔绝了气味？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放弃、准备听天由命乱蒙的时候，忽然！
一缕极其微弱、但异常独特、与他记忆中样本高度吻合的味道，如同一条狡猾而珍贵的游鱼，猛地滑过了他高度敏感、已然有些疲惫的嗅觉神经！
那是一种…带着点特殊有机溶剂气味的油墨香，似乎还混合了某种高级打印纸特有的涂层味道，最关键的是，里面真的隐隐透着一丝令他心安、仿佛象征着“绝对正确”的、微甜而醇厚的“智慧”气息！
没错！就是它！绝对不会错！“答案の幽香”！
吴小胖精神猛地一振，巨大的喜悦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差点激动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叫出声。他强行按捺住擂鼓般的心跳和想要挥舞拳头的冲动，鼻子抽动得更加卖力、更加专注，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努力锁定那缕气味的来源方向和强度变化。
嗯…有点远…气味源头似乎不在本考场？
气味飘来的方向…是从左侧那堵厚厚的实体墙那边渗透过来的！
对了！这栋教学楼的结构他之前无聊时研究过！这个大型阶梯教室的左侧隔壁，是另一个同样规模、同样经常被用作大型考场的教室！学习委员肯定是被分到隔壁考场去了！
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兴奋，几乎要热泪盈眶。距离不是问题！区区一堵墙壁，也阻隔不了他吴小胖追寻“真理”和“及格”的执着鼻子！
他开始将意念高度集中，不仅仅依赖于物理层面的超常嗅觉，更尝试调动起那与生俱来的、与物质能量感知相关的、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弱能力。他想象着自己的意识脱离身体，变成了一只无形的、完全由嗅觉驱动的无人机，缓缓穿透那堵厚厚的、刷着白漆的墙壁，朝着那诱人气味的源头飞掠而去。
在一种近乎自我催眠的专注状态下，他仿佛真的能“看”到！模糊地“看”到！
在隔壁灯光同样雪亮的考场，某个靠墙的座位上，一张试卷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它散发着无比诱人的、金灿灿的“幽香”！那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仿佛都自带智慧的光芒和“正确”的标签！（这很大程度上是他极度渴望下的脑补和美化）
选择题的答案！A…C…B…D… 信息虽然模糊，但似乎持续地传来！ 填空题的空格里似乎写着数字！…2…π/4…嗯，这个数字看起来就很合理！很数学！ 他甚至仿佛“瞥”见了一道大题的开头几个步骤…虽然具体内容看不太清，但那种解题的框架和气势，感觉就非常厉害！非常学霸！
吴小胖如获至宝，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微微颤抖，仿佛每一个脂肪细胞都在欢呼。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启了智慧的天眼，窥见了知识的奥妙！果然，天无绝人之路，非常之人当用非常之法！老祖宗诚不欺我！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自信和智慧（自认为）的光彩，连那双小眼睛都似乎变亮了几分。他一把抓起那支差点被他手汗滑掉的笔，开始奋笔疾书，行云流水般按照自己“嗅”到、“看”到的“正确答案”，往答题卡上疯狂誊写，笔尖几乎要摩擦出火花来。
“第一题，A！嗯，果然和我之前蒙的不一样！幸好没选C！” “第二题，C！不愧是学霸的选择！简洁有力！” “填空第一题，2！完美！多么质朴而正确的数字！”
他写得那叫一个流畅痛快，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极其得意的弧度，甚至带上了一丝睥睨众生、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周围那些还在咬笔杆、皱眉头、苦思冥想的同学，在他眼里都成了尚未开化的凡夫俗子。讲台上精灵老师那敏锐的嗅觉？后方绝对专注老师那洞察一切的目光？门口赵大鹏那物理威胁的冷笑？呵呵，在真正的“美食家”的智慧和方法面前，都是浮云！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捷径！
他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开卷考试”般的快感和自我满足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几个致命的问题：
第一，隔壁考场今天考的，就一定也是同一门《高等数学》吗？万一人家考的是《大学英语》或者《马克思主义原理》呢？ 第二，就算隔壁考的是同一门《高等数学》，试卷的题目顺序、选项排列就一定会和本考场完全一模一样吗？ 第三，也是最最关键的——他所以为的、独一无二的“答案の幽香”，有没有可能，仅仅只是隔壁考场试卷所用印刷油墨的普通味道？只是因为印刷批次不同，或者纸张来源略有差异，所以带了一点点不一样的、特殊的溶剂气味，而他那充满渴望的鼻子和大脑，自动将其脑补、美化成了所谓的“智慧微甜”气息？
吴小胖精心策划的、充满个人风格的“食物搜寻计划”，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个极其不靠谱的、充满个人主观臆想和一厢情愿的脆弱嗅觉基础之上。
但他浑然不觉，依旧自信满满地、带着丰收的喜悦，将隔壁某个陌生同学的、很可能完全错误的试卷答案，一字不差地（他自认为）、工工整整地誊写到了自己的答题卡上。
脸上那笑容，灿烂得仿佛已经看到了成绩单上那鲜红的、令人羡慕的“优秀”二字，以及赵大鹏老师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