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起长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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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起长安
郑魁被投入大牢的消息如同巨石入水,在冯翊县激起层层涟漪。
赵五深知,这并非胜利的终点,而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郑氏的报复、州府的压力、百姓的期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向他笼罩而来。
郑魁及其心腹管家被革去衣冠,锒铛入狱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冯翊县的大街小巷。百姓们拍手称快,往日受郑家欺压的商户农户,更是暗自松了口气,望向县衙的目光多了几分真正的敬畏。街头巷尾,新任赵县尉“明镜高悬”、“断案如神”的名声不胫而走。
然而,县衙之内,气氛却远非外界那般乐观。赵五坐于廨舍之中,面前是郑氏一案的详细卷宗。人证(工匠口供)、物证(血迹、补丁)、初步勘验记录一应俱全,逻辑链条清晰。但他眉头微蹙,心中并无丝毫轻松。他深知,扳倒一个郑魁容易,但要撼动其背后盘根错节的郑氏家族,却难如登天。
果然,不过两日,压力便接踵而至。
先是州府来了公文,对冯翊县迅速破获人命案表示“嘉许”,但笔锋一转,强调“郑氏乃州郡望族,于漕运、税赋多有贡献,处理此案须得证据确凿,程序周全,以免影响地方安定”。字里行间,提醒与施压的意味不言而喻。
紧接着,县丞和主簿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他们依旧客气,但言谈中多了几分谨慎与疏离。县丞甚至在一次商议公务时,“无意”间提起郑家一位在京兆府任户曹参军的子弟近日即将省亲归来。主簿则委婉提醒赵五,冯翊县今岁上缴的漕粮份额,尚有部分需倚仗郑家协调督促。
就连衙内的胥吏,如刑房孙福之流,表面更加恭顺,眼神却愈发闪烁,办事也似乎不如以往利索。赵五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阻力正在悄然形成。这是一种官场上惯用的“软刀子”,不直接对抗,却让你处处掣肘,举步维艰。
(唐代地方豪族与官府关系错综复杂,常通过联姻、荐官等方式渗透权力体系,形成利益共同体,令正直官员难以施展。)
这日傍晚,赵五正在灯下梳理案卷细节,忽闻亲随来报,有一老者求见,自称姓柳。赵五心中一动,立刻命人引入。
来者是柳别驾府上的老仆,风尘仆仆,呈上一封密信。此乃柳别驾亲笔,语气凝重。信中证实了赵五的担忧:郑家正在州府乃至京中积极活动,一方面试图将郑魁的行为定性为“个人失察,奴仆妄为”,与家族切割;另一方面则暗中搜集赵五的“问题”,诸如“年轻气盛、操切行事、不谙民情”等,准备弹劾。柳别驾叮嘱赵五,务必稳住阵脚,案卷文书需滴水不漏,同时暂缓对郑家其他事务的深究,避免授人以柄。信末提及,柳小姐因牵挂冯翊局势,已说服母亲,不日将借探望远亲之名,前来小住。
读完信,赵五心情复杂。柳别驾的支持至关重要,但信中的告诫也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而柳小姐即将到来的消息,则像一缕春风,吹散了些许阴霾,却也带来了另一份沉甸甸的牵挂。他不能让柳小姐卷入过深的风险中。
正当他沉思之际,衙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弓手急匆匆跑来禀报:“明府,不好了!城西张老五家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给围了,扬言要烧房子!”
赵五霍然起身,眼中寒光一闪。郑家的报复,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而且直接指向了此案的关键苦主!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意在试探他的底线,甚至逼他出手,以便寻找错处。
“点齐人手,随本官前往!”赵五没有丝毫犹豫,抓起佩刀便向外走。他深知此行危险,可能正中对方下怀,但若退缩,不仅张老五性命堪忧,他刚刚建立的官威也将荡然无存,今后更无人敢再信官府。
夜色中,赵五带着一队弓手,火速赶往城西张家庄。远远便看见张老五那间破旧的茅屋前,围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为首者正叫嚣着要让张老五“识相点”。不少村民被惊醒,远远围观,敢怒不敢言。
赵五勒住马头,厉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夜闯民宅,威胁苦主,眼中可还有王法!”
那为首的大汉见赵五亲至,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退缩,反而痞气十足地回道:“赵县尉,我等乃郑家货栈护院,此来是为讨要张初一生前所欠货栈的工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分明是胡搅蛮缠,张初一已遇害,何来欠债?这分明是找茬。赵五冷笑:“既有债务纠纷,何不白日递状至县衙?尔等夤夜持械聚众,形同匪类!给本官拿下!”
弓手们应声上前,但那帮护院显然有所准备,并非寻常地痞,竟摆出架势欲要反抗。眼看一场冲突不可避免,气氛骤然紧张。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又一队人马举着火把赶来。为首之人高喊:“且慢动手!州府司法参军大人到!”
众人皆是一怔。只见一位身着绿色官袍、面色严肃的中年官员在随从护卫下驰入现场,正是州府主管刑狱的司法参军。
司法参军扫视全场,目光落在赵五身上,沉声道:“赵县尉,郑氏货栈人命一案,州府已接到呈报。此案关系重大,使君(刺史)有令,命本官前来,将一干人犯、卷宗提调至州衙复审。现场所有人等,即刻散去,不得再生事端!”
州府直接提调案件!赵五心中一震。这既是上级衙门的权力,但也极不寻常,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刻。是柳别驾暗中斡旋的结果,还是郑家势力已影响到州府决策?抑或是……两者皆有?
那帮郑家护院见状,立刻收敛气焰,悻悻退去。司法参军对赵五公事公办地道:“赵县尉,明日便将案卷人犯移交本官。此间事宜,你不必再插手,专心本县其他政务即可。”
命令已下,不容置疑。赵五只能拱手领命:“下官遵命。”
看着司法参军的人马押送着郑魁等人离去,赵五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的官袍。他知道,这场较量,已经从冯翊县这个小池塘,转移到了州府更大的漩涡之中。接下来的斗争,将更加隐秘,也更加凶险。
他抬头望向长安方向,目光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暗流险滩,他都必须走下去。这不仅是为了自己的仕途,更是为了张老五那样的普通百姓,能在这大唐盛世下,拥有一份应有的公道。
(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