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生死之事(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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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看得见的,至于看不到的那就考验阴阳师的水平了。

先是龙脉走势:在风水中,不管山形象什么动物,山脉都被称之为“龙脉”,选择墓地要观察龙脉的走势,寻找龙脉的“结穴”,如貌似口、鼻、眼、耳等处,认为这样的地方能呼出或吸入天地灵气,福泽后代。所以风水师先要把山势化形,看出山像个什么东西(一般看成动物)或者什么东西的什么部位。然后再找到其中的关键点位,就像找人体穴位一样。

找到地之后,风水师 再根据周围的山峰、丘陵等来解读风水格局。要求周围的山其形状优美、排列有序,起到护卫墓地提供依靠的作用;周围水的流向、形状也有讲究,如“玉带水”(水流环绕墓地呈弧形)被认为是吉利的格局。

到了墓地后,夫子放下棺材,架在墓坑上,只待时辰一到再放进去专业术语叫下穴。孝子们则依次挨个给夫子敬烟表达谢意。

沈山河在墓坑前随意望了一下,因为山林承包到户的原因,王老爷子的墓地只能就近选在自家责任山内,所以除了避开那些禁忌之外,也就依了个“坟对尖”。而且山势连绵起伏,没有罗盘在手,沈山河也看不出子丑寅卯来,连对着的是哪个山头都分不清。

因为送葬的人不可在墓地久留,大多当即转身就走,也有如沈山河一样转一圈看看才走的。

鼓乐队最后吹了一场也走了,只剩下孝子和阴阳师傅还有一帮帮忙填坑的夫子。

阴阳师傅掐着时间指导夫子下穴,有条件的,会先在坑底铺 一层木炭,甚至用木炭把棺材围起来上面再填土。

棺材下穴后,阴阳师掏出罗盘,在棺脊中间放一小袋大米,把罗盘在米袋上放平,又拿出一根墨浅,按罗盘上预先选定的方向拉直,直线与棺脊线重合则位置刚好,否则就要调整棺材。因为坑是按之前便已定过的方位挖的,所以这时只须稍微调整棺材的摆放即可。

夫子填土也是有讲究的,挖坑时最开始取出来的三筲箕土叫“离尘土”,填土时要最先倒进去。

墓坑的土只填平还不行,还要在上面堆出形状。坟墓的形状各式各样,当地的坟堆为水滴形,后部饱满,前头略尖。

夫子们堆好坟莹后便收拾好龙杠回去了。留下孝子和阴阳师傅主持最后的仪式。因为各地各有不同,咱们就只挑有趣的说一下。

杀鸡。

在传统的各种场合诸如祭祀、庆典、婚丧嫁娶,以及重大工程的启动完工中,杀一只公鸡看似微不足道但处处有它。

杀鸡的方式以前也是五花八门,各行各业杀鸡便用各行各业的工具,比如沈山河的木工师傅,上梁杀鸡用爷头;道士就搞笑了,桃木剑肯定不行,既然喜欢掐手指头,那就用指甲掐。因为工具不顺手,杀的鸡自然也就常常半死不活,那么这时候预兆就来了。

比如眼前的阴阳师傅杀的鸡如果挣扎着到处跑的话,顺着山坡向上便预示着子孙后代升官发财红红火火,向下自然就相反了,左右两边则是平平,只是大体鸡跑的那个方位更有利些。于是,懂行的孝子就会想方设法把鸡往上赶了再抓,傻不愣登的才往下一补就摁住。

阴阳师傅一番折腾之后,他的事情结束,带着包封(红包)、提着公鸡美滋滋的回去了,又是一番吃鸡的操作。

当然吃鸡的不止是阴阳师傅,道士也是能吃上鸡的,不过他们的住务还差一点——

化钱。

“化钱”深刻反应了传统“视死如生”的理念。古人认为,人死了并不意味着消亡,而是进入了另一个我们感知不到的空间继续存在。用现代的话来解释就是从我们生活的三维世界进入到了更高维度的空间,而当他们突破维度的界限重返咱们这一维度时,也就是投胎转世了。既然他们还存在,那自然也就需要各种东西,于是,逝者生前所有的东西通通只管烧过去,没有的或是不能烧的那就用纸扎一个烧过去。

所以,待得逝者抬出家门,家里就要来一次大清理,凡与逝者有关的东西通通清出来烧了,包括办丧事贴墙上的白纸都要清理干净。当然,若是有舍不下的,那就以一份虔诚的心好好收藏起来,能供起来更好。

当然,这在生活艰难,物资缺乏的时候别说这个讲究,许多老祖宗的东西都在那种环境下丢失了。

化钱场的最中间是纸扎的房屋、金山银山等,还有载明某某孝子敬奉逝者的纸钱,当然也少不了烧给各路神灵的纸钱,通关系这种骚操作,无论阴间还是阳间都是一样的恶心。

其实对于这种尽力抹去逝者所有存在痕迹的做法总有人觉得过于凉薄,常言只道“人走茶凉”,这何止是“茶凉”,这是要把但凡与这杯茶有过牵扯的全部抹去。这得是种怎样的一无所有清贫如洗、怎样的朝不保夕自顾不暇的岁月里才能断得那样干净,才有必要断得那样干净!

绝情的人你即便把照片天天挂床头他也只会嫌碍眼。多情的人即便音讯全无他也会在过去的记忆中翻翻找找。

这种方式真的没有必要?

所以这种行为只能从另一个更深的更高的角度去理解——

我义无反顾的绝决,只因我毫不怀疑的相信你依然存在,你依然需要这一切,所以,我即便眼睁睁看着它们在我的世界里化成飞灰,也依旧义无反顾的绝决。

“情至深处无人懂,愿此一别两相安。”

沈山河望着眼前冲天的火光喃喃自语,既是在告别王老爷子,也是在祭奠自己逝去的深情。

“愿一切都有轮回,我会将他们深埋心底,待得那日再重启。”

……

随着“化钱”的火焰熄去,一切烟消云散、尘埃落定。

道士、阴阳师、纸马师、乐队都拿了钱提着鸡开开心心的走了。这时除孝家以外的人谁要是去帮忙挑一下担子送他们一程,他们是要给个不大不小的红包的。

随后各亲朋好友也开始散去,低沉的啜泣渐渐被琐碎的交谈取代。孝子们摘下身上的孝布,随手塞进口袋;夫子们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摸出烟来点上,火光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孩子们早已不耐烦,踢着石子跑远,笑声刺破凝滞的空气。

迎处,帮忙的乡亲们收拾着桌椅板凳,碗筷碰撞的声音清脆而突兀。有人低声算着账,有人商量着晚上的去处。生活像一条被短暂截断的河流,此刻又恢复了流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那座新坟沉默地独自留在了那里,黄土还未干透,风吹过时,带起几粒细碎的沙,簌簌地落回地面。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在坟头,老人最后的归宿地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又很快随着日影西沉而褪去,山林重归寂静。一只麻雀落在坟头,歪头看了看,又扑棱棱飞走了。

剩下的就是孝子的事了,他们还要连续三晚去老爷子坟前点一盏灯,守护逝者灵魂,驱走逝者初入异界的茫然孤独,照着他前行的脚步。一如曾经的他为生者遮风挡雨引路指道。

长情的,每逢初一、十五还会在家里焚香祭奠。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终究是曲终人散了!

回到了加工厂,进门时依旧是傻嘻嘻笑得没心没肺的德叔。沈山河不由想到睿智的王老爷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经历。他又想到自己,想到苏瑶、小妮子、陶丽娜……想到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想到王老爷子热热闹闹的葬礼,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

想到这人间海海,众生芸芸。纷纷扰扰在这世间走上这么一遭,来时身不由己,去亦不由自主,有多少是心甘情愿?有几人是无怨无悔?

……

沈山河不由得意兴阑珊了。

德叔感觉到了沈山河低落的心情,咿咿呀呀的极力比划着,脸上挂着孩童般天真舒适的笑容,试图告诉沈山河什么。或许,他的心中真的藏着沈山河需要的答案,只是,没人解读得出他要表达的意思。

一如天机一般,终是不可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