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藏着未说出口的小确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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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色,像一块被浓墨晕染开的巨大绒布,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豆大的雨点起初只是试探性地敲打着摩天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声响,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指在焦躁地弹动。不过须臾,这试探便化作了倾泻的洪流,雨水肆意冲刷着街道,将白日里积攒的尘嚣与燥热都卷入浑浊的湍流,汇向未知的下水道口。写字楼的巨大落地窗外,霓虹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团,红的、绿的、黄的,扭曲变形,像一幅被水打湿的印象派油画,透着一股迷离而冰冷的都市疏离感。

苏念对着电脑屏幕,屏幕上那行行规整的宋体字此刻却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小虫,在她眼前胡乱飞舞。实习报告的结束部分如同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都吐不出也咽不下。她烦躁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冰凉,那份从心底深处泛起的疲惫感几乎要将她吞没。办公室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与她敲击键盘的单调声响形成奇异的共鸣。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电子设备散热后的焦糊味。

打印机似乎也感染了她的疲惫,吭哧吭哧地发出几声沉重的喘息,终于极其不情愿地吐出了最后一页报告。纸页带着微温,边缘还残留着滚轮摩擦的细小毛边。苏念长吁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开始慢吞吞地收拾散落在桌上的文具和文件——水笔、便利贴、摊开的数据表、几本厚厚的参考书。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承载了太多心血的报告装进透明的塑料文件袋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就在她站起身,拎起有些磨损的帆布包,准备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时,一阵裹挟着湿润寒意的风猛地从门口灌入,激得她裸露的胳膊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雨,下疯了。

密集的雨点不再是敲打,而是狠狠地砸在厚重的双层玻璃上,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噼啪”声,溅起细碎的水花,又迅速汇成蜿蜒的水痕,模糊了窗外的整个世界。天色已然彻底暗沉,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海绵,沉得令人心头发慌。苏念心头猛地一跳,手伸进帆布包侧边口袋摸索——空的。早晨出门时太过匆忙,那份迟到的焦虑让她完全忽略了天气预报上那个不起眼的乌云图标。伞,被她遗忘在玄关的角落里。

一丝懊恼涌上心头。她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刺眼。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开了那个名为“仙女吐槽基地”的闺蜜群。手指悬在输入框上犹豫了片刻,最终带着点自嘲和无奈,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姐妹们,成功被大雨困在写字楼,上演现代版‘雨打芭蕉’,可惜芭蕉是我,雨是真猛。”点击发送。

几乎就在信息送达的瞬间,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是林薇,她的回复快得惊人:“噗!可怜见的!让我小叔‘顺路’救个急?他刚结束会议,应该还没走远!”后面紧跟着一个俏皮的眨眼表情。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呼吸骤然一滞。陆时砚?那个清冷疏离、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陆教授?让她主动打电话向他求助?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她就觉得耳根开始发烫。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他上课时,偶尔投过来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审视压力,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挺直背脊。

“不用了不用了!”苏念手指飞快地打字拒绝,试图用感叹号掩饰内心的慌乱,“太麻烦陆教授了,我自己再等等,说不定雨会小点……”

字还没打完,林薇的信息又弹了出来。这次没有文字,只有一串清晰的数字——一个手机号码。末尾依旧是那个意味深长的眨眼表情。苏念盯着那串数字,每一个笔画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灼烧着她的视线。她甚至能想象出林薇在电话那头促狭的笑容。

写字楼空旷的大堂回荡着雨声的喧嚣。苏念抱着那份用身体护住的、略微有些潮气的文件袋,像一座孤岛般站在巨大的玻璃门内。门外,冰冷的雨丝被狂风裹挟着,斜斜地抽打在光洁的地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水雾。寒意穿透单薄的衣物,毫不客气地钻进她的骨头缝里,让她忍不住环抱住手臂,微微打了个寒颤。手机屏幕被她按亮又熄灭,再按亮……那串数字安静地躺在信息框里,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也像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三分钟,像三个世纪那么漫长。她反复思忖着措辞,又一遍遍否定。最终,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难以言说的别扭感占据了上风。她实在没有勇气拨出那个电话。算了,再等等吧。她把手机揣回口袋,指尖冰凉。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退回电梯间暂时躲避时,两道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光柱刺破雨幕,由远及近。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轿车,如同夜色中优雅的猎豹,无声无息地滑行到她面前,稳稳停下。轮胎碾过积水,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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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光滑的车身迅速淌下。副驾驶一侧的车窗,如同舞台的幕布,缓缓降下。暖黄色的车内灯光流淌出来,勾勒出一张棱角分明、俊逸清隽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薄唇微抿着,神情是一贯的平静淡然。几缕被雨水打湿的额发随意地垂落在眉骨上方,非但没有减损那份冷峻,反而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落魄感。

苏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抱着文件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陆……陆教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仿佛靠近那温暖的光源是一种冒犯。

陆时砚的目光从雨刷器规律摆动的挡风玻璃上移开,转向她。那眼神深邃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课堂上的锐利,在车灯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真的只是偶然经过:“刚结束课题会,路过这边。没带伞?” 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完整回答的时间,话音未落,驾驶座的车门已经被推开,发出轻微的解锁声。“上车吧,”他的声音穿透哗哗雨声,清晰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送你回去。”

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顺路”。

苏念在原地怔忡了几秒,直到冰凉的雨丝再次拂过面颊,她才如梦初醒。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小跑两步,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坐进了副驾驶座。车门关上的瞬间,仿佛将外面那个冰冷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了她,带着干燥而洁净的气息,像初春午后晒过的棉被。但这暖意中,又极其巧妙地糅合着一缕清冽的味道——那是一种冷调的木质香,像是雪后松林深处,阳光穿透枝桠缝隙时,蒸腾起的带着寒意的松脂芬芳。这味道,她曾在讲台擦肩而过时捕捉到,也曾在他递过批改好的报告时若有若无地飘入鼻端。此刻,它如此清晰地萦绕在封闭的车厢里,丝丝缕缕,沁人心脾,让她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放松了一瞬,随即又被另一种更隐秘的紧张取代。

她拘谨地坐直身体,双腿并拢,双手紧紧交叠放在膝上,生怕自己身上残留的雨水气息和室外的寒气会玷污了这车内一尘不染的洁净感。那个淋了些雨、边缘微微发皱的文件袋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脚边的地毯上,像处理一个微小的麻烦。

引擎重新启动,声音低沉而平稳。车辆稳稳地汇入雨夜的洪流。

“擦擦吧。”一块折叠得方方正正、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毛巾递到了她面前。陆时砚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被雨幕模糊的道路,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头发和肩膀都湿了,别感冒了。”

苏念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谢…谢谢陆教授。”她连忙伸手去接。指尖在触碰到毛巾柔软棉质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极其短暂地擦过了他递毛巾的温热指节。

那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倏地蹿过她的手臂,直抵心脏。她几乎是立刻触电般地缩回手,飞快地低下头,将毛巾按在微湿的发梢上,胡乱地擦拭起来,试图掩饰瞬间涌上面颊的红晕和骤然失序的心跳。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而慌乱。

车厢内陷入一片奇异的安静。只剩下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唰——唰——”声,以及引擎低沉稳定的运转声。窗外的世界被厚重的雨帘覆盖,变幻的光影在车内流淌,忽明忽暗。

陆时砚专注地开着车,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他似乎没有主动开启话题的意愿,那份沉默并不显得尴尬,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像一泓深潭,包容着车内弥漫的、无声流淌的微妙情绪。

苏念用毛巾轻轻按压着额前微湿的碎发,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驾驶座的方向。他的侧脸在仪表盘幽幽的光芒和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愈发立体深邃。沉默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两人,苏念觉得呼吸都有些发紧,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些。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感谢他的帮助也好,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没带伞也罢,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口,找不到合适的出口。

“最近实习,还顺利吗?”陆时砚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他没有转头,目光依旧落在前挡风玻璃上,语气依旧是那种惯常的、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的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个导师对学生例行公事的关心。

苏念像被老师突然点名提问的学生,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啊,还…还好。”她连忙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就是在整理数据分析和撰写结语部分的时候,有点卡壳,感觉逻辑上还不够严密顺畅……”她斟酌着词句,尽量客观地描述着自己的困境。

“嗯。”陆时砚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只是表示听到了,“数据处理和逻辑推导是核心。卡壳很正常,多梳理几遍,或者换个角度思考。”他给出了一个非常“陆时砚式”的简洁建议,没有多余的安慰,直指问题核心。

“是,我明白了,谢谢陆教授。”苏念低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毛巾柔软的边角。话题似乎又要终结了。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地在车内移动,从简洁的中控台,落到线条流畅的仪表盘,再滑向……忽然,她的视线定住了。

在方向盘右侧,靠近换挡杆的一个开放式储物格里,静静地躺着一盒东西。浅粉色的包装,上面印着几颗饱满鲜红的草莓图案——那是一盒草莓味的硬糖。不是超市常见的牌子,是一个包装设计很精致的进口品牌。

这个发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她清晰地记得,大概是一周前,在公司茶水间。她刚被一份繁琐的数据弄得头昏脑涨,正和同期实习的小敏抱怨:“啊——好想吃点甜的提提神啊,最好是那种酸酸甜甜的草莓糖,小时候最喜欢了,感觉吃一颗烦恼都没了。”当时她只是随口一说,带着点疲惫的撒娇意味。而就在她话音刚落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正从咖啡机旁转身离开。陆时砚。他当时似乎只是恰好路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神情也一如既往的淡漠。她甚至以为他根本没听见她那几句小声的嘀咕。

原来……他听见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掠过一丝极其陌生的悸动,像被一片轻柔的羽毛扫过。她连忙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尖微微蜷缩起来。车内那缕清冷的雪松气息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些,缠绕着她的呼吸。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雨势似乎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沉闷的鼓点声。雨刮器也加快了摆动的频率,努力地在前方开辟出一小片清晰的视野。陆时砚的车开得异常平稳,即使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也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和急刹。他操控着车辆,如同掌控着一件精密的仪器。

苏念租住的老旧小区逐渐出现在雨幕模糊的视野尽头。那一片低矮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楼房,与周围拔地而起的新建大厦格格不入。眼看着车子就要驶过小区入口,苏念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开口:“陆教授!麻烦您前面那个路口停下就好!不用开进去了,里面的巷子特别窄,下雨天路面都是积水坑,车子根本不好错开,进去就麻烦了!”她的语气带着急切和真诚的歉意。她知道陆时砚的车价值不菲,实在不想让他因为送自己而陷入那种泥泞狭窄的窘境。

陆时砚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听到了,但选择了忽略。他没有减速,也没有回应,只是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黑色轿车径直拐进了那个狭窄的入口,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滑入幽暗的礁石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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