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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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洪武二十五年，应天府。

自太子朱彪由秦王府返回后，便染上风寒，一病不起，眼见着气息奄奄。

“太医！太医在哪里！”

一声怒喝带着惊惶，在东宫大殿内回响。

白发苍苍的老人犹如困兽，手持长剑，在殿中厉声咆哮。

“张太医、刘太医！太子究竟能不能治好？给朕一个准话！”

他挥动长剑，怒火冲天。四周的侍卫、太监和宫女早已惊慌失措，跪伏在地，浑身颤抖。

“皇上，太子殿下吉人天相，请您息怒……千万保重龙体啊！”

“太子只是染了风寒，汤药已在煎制，皇上切莫因此伤了圣体……”

“皇上，太子殿下也不愿见您如此啊，请先放下剑，小心伤着！”

几位太医连连叩首哀求，却难以平息老人心中的恐惧与焦灼。

他苍老的脸上强忍泪水，眼中却满是不安与濒临崩溃的疯狂。

……

殿外，跪着数十位老臣，他们都是随这位老人从微末中崛起、南北征战的旧部。

他们深知，此刻的皇上正经历着何等煎熬。

大明洪武帝朱元璋，自幼便饱经生离死别。

他曾目睹兄弟姐妹饿毙于眼前，亲身经历父母辞世，孤身一人在世间挣扎求生。

他做过农夫，逃过荒，甚至剃发出家、行乞度日……

年少时，他亲见元廷对汉民的暴虐，目睹同胞在异族铁蹄下的苦难，于是毅然投身义军。

他曾遭排挤、暗算、刺杀、轻蔑……

却仍从一介乞儿，聚拢淮西二十四将，横扫元军，击破元庭，驱逐陈友谅，诛杀张士诚！

建立了让汉家儿女重归故土的盛世皇朝——大明！

他是昔日乞食为生的朱重八，更是驱除鞑虏、光复山河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然而他辉煌的一生，却也写满悲哀。

一次次目睹至亲离去，仿佛上天与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这位大明的皇帝，无力挽回——

他深爱的大明皇长孙朱雄英夭折；

他无法留住陪他白手起家、征战四方的爱妻马皇后；

而今，他更无法阻止自己倾尽所有、寄予厚望的长子——太子朱彪，也将离他而去！

……

“贼老天！你到底要咱怎样！”

“你冲咱来！为何要害咱的标儿！”

老人仰天嘶吼，绝望而无助。

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的生机，一分分流逝。

“皇上，太子殿下自有天佑，定会康健如初！”

“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啊！”

群臣跪伏殿外，声声劝慰。

然而。

却是人人都心知肚明。

这一切，不过是给这位老人最后的慰藉。

太子回京途中染上风寒，

心事堆积难解，

一回到东宫，病情便急剧加重。

这些日子，太子朱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众人看在眼里。

太医隐晦的言辞与无奈的叹息，更如针刺心头。

谁都清楚，

太子殿下恐怕时日无多。

但他们却不能明说。

只因深知这对那位老人而言，将是无法承受的打击，

只能让他慢慢接受这一切。

突然！

“皇爷，皇爷，太子爷醒了、太子醒了！”

几名内侍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

闻听此言，

方才还满面怒容、悲痛交加的老人，连忙抬手搓了搓脸，

强挤出一丝惊喜：

“标儿醒了？”

“标儿！标儿！”

朱元璋急步匆匆，直朝寝宫奔去。

……

此刻寝宫之中只有四人。

大明太子朱彪面色苍白，无力地卧在榻上。

床畔跪着太子的两个儿子——朱允炆与朱允熥，

一旁低声啜泣、以帕拭泪的，是太子之妻吕氏。

见朱元璋进来，

三人连忙行礼，

老人却仿佛未见，

大步走到朱彪身边。

朱彪望着白发苍苍的父亲走近，

强撑虚弱，

缓缓吐出几字：“父皇……孩儿……孩儿不孝……”

“住口！”

朱元璋瞪着眼想发怒，却终究说不出重话。

“父皇……”

朱彪惨淡一笑，“孩儿明白自己的身子。”

“孩儿这一走，是极不孝……毁了父皇多年心血，”

“也让我大明……咳咳……”

“标儿，别说了，别说了，父皇都明白，父皇都明白啊……”

老人眼中泪水盈眶。

但朱彪仍勉力续道：“父皇，此次去秦王府，二弟朱樉虽有过错……但望父皇看在父子之情，略施惩戒就好……莫要重责二弟……”

话音至此，已是气若游丝。

老人紧抱着儿子，终于崩溃，痛哭失声：

“标儿！标儿！”

“咱知道了，咱都知道了，是咱的错，都是咱的错。”

“你真以为我要和你二弟算账？咱是他爹啊……先前说的都是气话，都是气话……”

原来朱彪此次回应天，除寒疾外，还因心病沉重——

朱元璋次子、秦王朱樉在封地多行不端，引起老爷子震怒，欲召其回京问罪。

而朱彪向来最爱护弟弟们，

自马皇后离世，朱元璋性情日益暴烈，

满朝之中，唯有朱彪能为诸弟求情。

长此忧虑，加上风寒侵体，

朱彪终是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