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眼睛长在头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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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辰时正刻。

蚕眠峰深处，张清源洞府外的药圃空地，空气凝滞如铅。

二十三名弟子无声肃立，无人交谈，连呼吸都刻意压得极低。

胡龙象裹在墨绿法袍里，蜡黄的脸上混杂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腰间的石蛹虫巢深处，三万噬毒玄蚁如同枕戈待旦的黑色怒潮，蚁后猩红的复眼在黑暗中开阖。

药圃边缘，王厉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枪，炼气大圆满的气息沉凝厚重，隐隐为灵虫苑众弟子之首。

他身旁簇拥着数名气息不弱的内门弟子，眼神倨傲。炼气八层巅峰的孙氏兄妹孙乾、孙芸，并肩而立，男的俊朗中带着一丝阴鸷，女的娇媚却眼波流转透着算计。

柳青路炼气九层修士，身形魁梧，沉默如山，宽厚的肩膀似乎能扛起一切压力。

曾雨晴则独自站在稍远处，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肌肤欺霜赛雪，五官精致如同丹青圣手精心描摹，眉若远山含黛，鼻梁秀挺，唇色是天然的淡樱，眸子清澈如寒潭秋水身姿窈窕，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衣裙，此刻，她指尖正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枚小巧玲珑的阵盘，神情专注而淡漠，仿佛周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死寂被打破。

无声无息，一身墨绿道袍的张清源已立在前方巨石之上。没有威压刻意散发，所有弟子，包括王厉，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头颅微垂。

张清源的目光，扫过众人，在胡龙象身上停留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胡龙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那目光冻结、剖开。他心脏骤停，血液几乎凝固。

那感觉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张清源的目光已平淡地移开。

“万蛊窟，位于万骨峰深处，九层凶域，第九层，非元婴修为不能入。”张清源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识海，“然前面三层，乃是炼气期修士历练之地，尔等现在出发，规则已明，无需赘言。”

他话音落下，单手掐了一个玄奥的法诀。

嗡——

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紧接着，一艘通体呈现深沉墨青、造型奇特的飞舟凭空出现在药圃空地上方，悬停离地三尺。

此舟长约五丈，形态并非流线，呈现修长的梭形，中部饱满，两端渐尖。舟体由深青近墨、带有天然木纹光泽的千年阴沉铁木打造，坚硬逾金铁，表面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流转温润青玉光泽的天蚕灵丝织物，其上蚀刻着繁复的暗金色虫豸符文。舟体两侧下方，三对如同巨型蜈蚣腹足般的可收拢金属支架稳稳撑地。舟首并非撞角，而是一只栩栩如生、口器微张的噬金天蚕浮雕，蚕目镶嵌着幽暗的“破幻灵晶”。最引人注目的是舟体上方悬浮的三片巨大、半透明、如同天蚕蛾翅般的灵气光翼，此刻正高频微振，发出低沉如虫鸣的嗡响，无声地汲取着周围的灵气，正是灵虫苑张清源的飞行法器——青冥虫舟。

“登舟。”张清源的声音毫无波澜，身影如墨绿轻烟般飘起，无声无息地落在舟首天蚕浮雕之后，负手而立，如同与飞舟融为一体。

二十三名弟子不敢怠慢，纷纷纵身跃上青冥虫舟宽阔的甲板。

甲板触感温润中带着金属般的坚硬，暗金虫纹在脚下若隐若现。胡龙象混在人群中，最后一个登上飞舟，刻意站在最边缘的阴影里。

嗡——！

青冥虫舟发出一声低沉的震鸣，悬浮的三片灵气光翼光华大盛，振频陡然加剧！空间荡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没有剧烈的推背感，整艘飞舟却瞬间化作一道深青色的流光，撕裂空气，无声无息地冲天而起，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药圃中翻卷的气流和被强大灵压压伏的灵草。

视野急速拔高，蚕眠峰葱郁的药圃和熟悉的殿宇迅速缩小。凛冽的罡风被飞舟表面流转的青玉光泽和暗金符文轻易排开，舱内平稳异常。

胡龙象靠在船舷，蜡黄的脸被高速掠过的气流吹拂，他半眯着眼，目光看似茫然地扫过下方飞速倒退的山峦河流。其他弟子或盘膝调息，或紧张地攥着法器，或眼神复杂地互相打量，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王厉独自站在船头张清源下方不远处，玄衣猎猎，目光锐利地望向西北方。

飞舟并未直上云霄，而是紧贴着起伏的山势高速飞行，方向直指天蚕宗深处一片笼罩在灰暗雾气中的连绵山脉。那便是万骨峰。

万骨峰山势险峻奇崛，怪石嶙峋，植被稀疏，多是些形态扭曲、色泽灰败的枯树藤蔓，裸露的山岩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色，仿佛是由无数骸骨堆积风化而成。

青冥虫舟如同一条巨大的灵虫，精准地切入万骨峰深处一片被三面陡峭骨崖环绕的巨大山谷。

谷底光线昏暗，常年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灰白色骨粉雾气，寒气刺骨。

飞舟速度骤减，灵气光翼光芒收敛，缓缓下降。

谷底中央，一个巨大无比、漆黑深邃的洞口赫然在目，如同大地张开的狰狞巨口。

洞口高达十丈，边缘犬牙交错，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暗磷光的苔藓。

仅仅是凝望那洞口深处，便有一股令人神魂悸动、头皮发麻的凶戾之气扑面而来，混杂着亿万毒虫的嘶鸣与啃噬金属般的沙沙回响——正是万蛊窟的入口！

洞口两侧，两名身着玄黑色骨甲、脸上覆盖着狰狞獒首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眸子的修士，如同两尊来自九幽的石像，拄着造型奇特的骨杖，沉默地伫立在洞口两侧的阴影里。

他们周身气息沉凝厚重，带着浓烈的血腥煞气与死寂的寒意，赫然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他们骨甲上铭刻着天蚕宗镇狱殿的獒首图腾，腰间悬挂着漆黑的“镇狱令”。

他们便是万蛊窟入口的守卫者，来自宗门镇狱殿的筑基执事，负责镇守此地，防止窟内凶物暴动外逃，同时监控出入者。

青冥虫舟稳稳降落在距离洞口约百丈的一片相对平整的灰白石地上，三对蜈蚣腹足般的支架无声嵌入地面。灵气光翼完全收敛，舟体上流转的青玉光泽和暗金符文也黯淡下去。

张清源的身影无声飘落，立于舟首之前，墨绿道袍在阴冷的谷风中纹丝不动。他并未理会那两名如同融入阴影的镇狱殿守卫，仿佛他们本就在那里，如同洞口的石头。

“下舟。”淡漠的声音响起，如同寒冰坠地。

二十三名弟子依言沉默地跃下飞舟。冰冷的气息和洞窟深处传来的凶戾之气让他们呼吸都为之一窒。

就在所有弟子落地站定后，青冥虫舟发出一声低鸣，庞大的舟体化作一道深青流光，瞬间缩小至巴掌大小，飞入张清源袖中消失不见。

此时，那两名如同石像般的镇狱殿守卫才微微动了。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冰冷的眸子扫过张清源身后的二十三名弟子，如同在清点货物。他并未行礼，只是嘶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枯骨：“张长老，入窟者二十三人，炼气期。时限？”

“入窟后，生死由命。时限至号角再鸣。”张清源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守卫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退回原位，重新化作冰冷的石像，只是手中骨杖顶端，一点幽绿的磷火无声燃起，显然已做好了某种记录或监控的准备。

张清源不再看那守卫，目光投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洞窟，袍袖随意一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