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杨重八的心路历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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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重八,同营帐的流民们都叫他小杨。
小杨祖辈在土里刨食,太爷爷那会儿手里捏着十几亩薄田,勉强混个温饱。可这些年天灾没个消停,一到大灾年挺不过去,就得靠卖地活命。轮到小杨这辈儿,全家早卖得光剩下个泥坯屋子了。
他记忆中吃饱饭的日子掰着指头都数得出,平日里野菜拌着糠皮也塞不饱肚了。他和几个哥哥老大不小了,没一个能说得上媳妇!
上天不给活路,豫州今年又是赤地千里,他爹娘终于没熬过去……一场恸哭后,哥几个砸了那口煮过无数稀汤寡水的锅,各自寻生路去了。
他一路流落到冀州、青州,讨过饭,给大户打过短工,像流浪狗似的勉强没饿死。可却没人肯收他做长工佃户,本地佃户也都防着、挤着,让他死活扎不下根。
后来,一个破庙里的老和尚可他怜见,收做了扫地挑水的沙弥,也跟着念了几卷经,有他一口安稳斋饭,算过了一段神仙日子。可惜好景不长,老和尚圆寂了,新主持一句“庙小养不起闲人”,他就被撵下了山。
出了寺庙,山下的路却是越走越窄......
他曾想去京城试试,想想毕竟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总能讨口吃的?却被人扯住告知:“京畿地界有精骑巡逻,但凡有流民模样往京城方向去的,二话不说就摘去脑袋!”
那时也有人拉他入伙去投流寇……他没答应。不是多忠君——那坐在龙椅上的人对他来说虚得很——可是心里头的那点直觉,总觉着他们干不成。
就这么一路漂泊,野狗似的流浪到了登州。
登州城里太多流民,连讨饭都变得艰难。他原本还算结实的身子,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终于连最后一丝脸面也撑不住了,在头顶插了根枯草,只想卖身换一碗杂粮糊糊续命......
可现实啪啪打脸,流民的脸面一文不值!登州城里的大户只管挑走那些脸蛋还算周正的女人,对他这样的汉子,连斜眼都欠奉。
那时候他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肠子悔青了——当初就该跟人去当流贼!就算最后让官军砍了脑袋,但兴许死前能混几顿饱饭?总好过这样冻饿而死!
就在眼皮子都快撑不开,等着阎王爷收命的时候——“刘大善人”来了!冒着热气的肉包子买来给他们吃,还指了条生路——去威海所!他当时就想,烂命一条,有啥值得人家骗的?撑着口气,跟着人流晃到了威海所。
果然,老天爷开眼了!“刘大善人”没有骗他,应该说岂止没骗人,简直是活菩萨降世!比他预想的都要好百倍!
一天三顿,热腾腾的鱼片粥管够!而且从今天起居然能天天吃干的了!这在他家乡,地主老爷家也不敢这么造啊!更别提那身暖和的厚棉衣——打记事起他就没穿过这么厚实、这么挡风的衣裳!
不仅如此,这“刘大善人”还亲口许诺要给流民造房子,让大伙儿在这“安居乐业”!他杨重八做的最好的梦里,也想不到世上有这样的大救星!
可世道坏啊,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见过几个好人有好报!?
他很担心,这么好的善人,若一味良善,没个狠辣手段震慑,还不让那些奸人给盯上了?昨天晚上,小杨和帐篷里的李老头、大熊他们几个,个个都赌咒发誓:干活往死里出力气!要是有哪个混账敢算计、敢欺负刘大人,豁出命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今日天未亮,他跟同帐的大熊等几个便早早爬起来了,赶着大车跟着军爷们的队伍出发!
昨日来挑人的军爷只说是挖坑,没说是挖什么坑,他也只当是去疏浚河道或者筑堤之类?这样的活,以前给官府白干的多了去了。但如果是为“刘大善人”干,那他是心甘情愿的。终于有报效刘大人的机会,他可不得下死力?
就像他昨晚在营帐里对众人说的,“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可不是虚话!
军队在处城郭底下分开,大部分开进城里去了。领头的沈将军(后来才听到名字)手一挥,让他们七八百壮丁就地开挖。坑嘛,不难挖,大家伙铁锹上下翻飞,没多久就挖出个十来丈见方的巨大深坑。
挖坑的时候,城里头传来一阵接一阵爆豆般的炸响,有经验的说那是火枪击发的动静。紧接着,就看见不停有人影从城里往外亡命窜,可还没跑出半箭地,就有穿着明晃晃甲胄的精骑策马追上,刀光一闪,脑袋就跟葫芦似的滚落在地,没一个例外!
令他印象深刻的,其间有个拿烟枪的跑得贼快,闷头窜起来像野猪似的。可惜他好死不死从他们挖坑的这边窜过,勾起了沈将军的兴趣。被沈将军猫抓耗子似的戏耍了一阵,最后还不是砍了脑袋!
然后,数不清的尸首从城墙里面被抛掷出来,像扔掉什么垃圾。沈将军下令,让民夫去搬,一具具抬过来,往坑里抛,再填上土掩埋。
逃荒路上,野地里的骷髅也见了不少,小杨原以为自己的心早该硬了。可真到了眼前,近千具没了声息的肉躯层层叠叠堆叠在坑底,还是觉得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搬动时,看得更清楚:但凡被铅子打中的地方,根本不是一个小洞,皮肉筋脉全都搅烂、撕开了大窟窿!最惨那几具,简直成了筛子,浑身上下找不出巴掌大的好皮!刘大人手下的军爷用的是何等凶厉的杀器!
直到所有尸首都埋得干干净净,队伍重整开拔。小杨发现,竟然没看见半具他们威海所士兵、穿着那身威风凛凛金甲的尸首。这证明他们杀敌近千,自己分毫未损?!
他虽然不懂战争,可也知道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可他看到从几位将军到士兵个个神色如常,仿佛杀鸡屠狗一般平常。
接着又连下两座所城,一样的摧枯拉朽,刘大人的士兵好整以暇,大军如同铁壁合围,把城里匪寇往死地里赶,竟没有丝毫顾忌他们可能会狗急跳墙。三城尽下,连个能喘气的活口都没留!
听说这是刘大人下的死命令,此战不留活口!
小杨心头一跳:这些匪寇到底怎么得罪的刘大人,能把他们心中的万家生佛逼得如此狠绝?
他知道,不少落草的原本也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流民,为了口吃的才铤而走险……他们竟连跪地乞降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当初他熬不住那份绝望…要是真跟人去当了贼…刚才坑里那血糊糊的一堆…会不会有他一个?”
想到这里,他脊梁骨缝里猛地蹿起一股寒气,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昔日“同类”,再想到帐篷里提起刘大人时那份纯粹的感恩,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在大坑掩埋干净后,便在营地里架起了大锅,今日开大荤——白米饭管够,炖得稀烂的卤猪肉冒着油花儿!这是他过年也吃不上的好东西啊。
士兵们大快朵颐,可民夫这边,好些人对着那肥肉直犯恶心。小杨看看坑的方向,胃里也是一阵阵翻滚。瞧见大熊戳了大块肉拌在饭里狼吞虎咽,他忍不住凑过去,压低声音问:
“熊哥,军爷们一早杀了这么多人,一个都没放过!那里面好多也是饿急了的流民,你…你不怕么?”
大熊一口咽下滑腻的肉饭,瞪着他,像是听见了天大的蠢话:
“你不信救你命的‘刘大善人’,倒心疼起这帮杀人放火的混账东西?!”
“刘大人是好官!是大大的好官!杀贼子有什么错?定是他们犯下了连大善人都不能容忍的罪孽!他越狠才越好咧!光靠心善?光有心善没点手段在这个烂世道里早他妈被人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开小杨脑壳里的那点纠结!
他猛然醒悟,自己是陷入了魔障!想起了老住持说过的话“佛虽慈悲,也有金刚怒目啊!”刘大人那万家生佛的悲悯是真的,可若无这犯我者斩尽杀绝的霸道做根底,他拿什么护住他们这几千条刚喘过气的贱命?!
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疙瘩立刻散了。不再犹豫,他抄起筷子,狠狠叉起一大块油润的肥肉,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今晚回营帐,他一定要跟李老头他们说个明白:刘大善人心肠再善,那也有霹雳手段,绝不是好欺负的!往后,谁也别担那闲心怕他受欺负!更别在他手里犯事!
......
在沈如默他们大军在六大千户所势如破竹的时候,刘朔看了会他的“拙政园”的施工现场,便策马转去了流民营地。
流民的青壮随军去挖坑,老弱妇孺去腌鱼,施粥场也不在此处,此刻的营地空荡荡的,却有一道清朗的读书声穿透营帐,显得格外醒耳:
中年师者:“得气之阳,轻清成象,运乎地外,大无不覆,主于生物,是之谓天。——诵!”
一片稚儿的声音齐应:“得气之阳,轻清成象,运乎地外,大无不覆,主于生物,是之谓天。”
师者:“得气之阴,重浊成形,函于天中,广无不载,主于成物,是之谓地。——诵!”
稚儿:“得气之阴,重浊成形,函于天中,广无不载,主于成物,是之谓地。”
刘朔驻马细听片刻,循着声音悄然走近,掀开一处营帐门帘。只见里面一位身着粗布劳保服、外罩泛旧青衫的中年文士,手捧书籍,正抑扬顿挫地领读。
而下方十几张临时拼凑的矮几后,端坐着同样穿劳保服的童子,个个腰板挺直,小脑袋随着先生的节奏微微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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