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影中之火 III（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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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蛇唇角微微扬起，语气虽然带着些干涩，但却毫无虚伪：「或许我们之前，就该先这么谈谈，而非一见面就拔刀相向。」
玲华一时忍不住，竟轻声笑了出来——这或许是自悲剧降临以来，她第一次露出笑容。
「世事多变，往往到头来才得见真意。」她轻声回应道，虽然笑容微弱，却带着真实的温暖。这份略显苦涩的幽默，纤细而脆弱，却是真正的光明，在无边的黑暗中照亮一角。
正则轻咳了一声，神色既坚决又带着一丝迟疑。他上前一步，郑重地看着枫蛇：「枫蛇大人，若您要前往天守救回仁……请允许我与您同行。」
他坚定地说道，语气里带着沉稳的决心。尽管他的盔甲残破，但被玲华治愈后的他，神情焕发出崭新的活力——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已重拾斗志。
「仁同样是我的朋友，我欠他的情义，永远也还不清。」他说，「而且我一生都在人类的军队，我了解他们的战法。请让我协助您，救回仁。」
玲华心中涌起一阵温暖的感激。正则提出同行在意料之中，毕竟仁与他之间的情谊非比寻常。但她尚未来得及开口，枫蛇已然缓缓摇头。
「正则，你有着武者之心。」枫蛇的语气虽不乏温和，却坚定得不容置疑，「但现在，我命令你必须休息。」
正则张嘴欲辩，却被枫蛇抬起的笼手阻止了：「这是命令。」枫蛇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在梦喰的苦战、又在这里抵挡了我们两人的冲击，你的体力早已透支，哪怕你表现得再坚强。这种状态下随我进入天守，帮助不多，反而可能成为拖累。」
正则的脸颊浮起一抹不甘与挫败的绯红，显然极不情愿被留在后方。玲华柔声安慰，轻轻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她说得没错。」玲华温和地附和枫蛇，「你刚才几乎命悬一线……正则，你的意志虽坚，但身体需要恢复。仁也不愿见你再涉险境。」
最后这句话让正则无可辩驳，只能叹息一声，勉强接受现实：「我只是……无法忍受自己在仁和红音处于危难之际袖手旁观。」他低声说道，眼神透着深深的自责。
枫蛇微微前倾，出乎玲华和正则的意料，她竟单膝跪在正则身旁，姿态温和得如同一位长姐或将领在抚慰忠诚的部下。
「竹内正则，你已做得远超我的期望。」枫蛇低沉而肯定地说道。这是玲华第一次听到枫蛇以如此温和甚至接近爱护的语气唤出正则的全名，「是你帮助我把玲华从失控中唤醒，也是你冒死从梦喰逃出，带来关键的情报。如今你的任务就是养好精神与体力。当仁与红音平安归来时，我还指望你站在他们身旁并肩作战。」
正则看向枫蛇，又看了看玲华，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理智与责任终究战胜了一时的冲动。但他的眉宇间仍留下一丝焦虑，「只是请你们务必小心……我可不想向仁和红音解释，她们的『救星』因为逞英雄而受了伤。」
玲华微微颔首，欣赏这句玩笑话背后真正的关心：「放心吧，以你对我们力量的了解，你应该更担心天守与梦喰的安危才对。」
枫蛇展露一抹短暂而自信的笑容：「很快，我们就会在更美好的境况下重聚。」她转头向玲华示意，「你能送正则和这猫妖去一个安全之地吗？本想让我的人护送，但时间紧迫，以你的能力应能更快完成。」
「自然。」玲华迅速盘算着最合适的去处，枫蛇的领地红怨最为合适，离此地比黑曜更近也更安全，「你的红怨王座殿，目前……完整吗？」她委婉地问道，毕竟近期各地纷争不断。
枫蛇不无自豪地轻哼了一声：「完好如初，且守备森严，我的人会好好照料他的。」
玲华便下定决心，踏上前去，凝视着正则的双眼：「我会直接开启一道通往红怨的传送门，那边的守卫可能会被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一跳——你最好提醒他们莫要误伤。」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正则终于露出真切的笑容：「我会妥善应付的，最近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戏剧化的出场方式。」他随即郑重地向两位妖后深深一鞠躬，「玲华大人、枫蛇大人，愿你们旗开得胜，务必将他们带回。」
话语中透出的真切希望令人动容。
「那是自然。」枫蛇把手放在胸口，郑重地回礼。
玲华沉默着，没有再开口，唯恐情绪再度哽住喉咙。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术法上。纤长的手指抬起，在虚空中缓缓划过。仿佛无形的利刃切开了空气，一道黑色的裂缝应声而生。
裂缝迅速扩张，化作漩涡般的门扉，悬浮在离地一尺的半空。其表面如夜般幽深，紫色符文若涟漪般浮现流转。
透过那层扭曲的光幕，渐渐显现出红怨王座殿堂的景象。一群妖族护卫骤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列阵，警惕地迎向这突如其来的空间异象。
正则看了玲华一眼，语气坚定而温和：「稍后再见。」踏入传送门的刹那，门中散发的幽光映照在他脸上，使他一时间仿佛化作了一道虚幻的幽灵。
玲华回以微微一笑：「好好休息吧，正则。还有……谢谢你，为你所做的一切。」
简单的话语，却蕴含着数不尽的感激——为他挽救了她的理智、为他的宽容谅解、为他始终坚定的支持。
正则垂首回应，语气敬重中透着温暖：「为了仁，也为了我们的妖后大人。」
他对「妖后」二字稍稍加重的语气、其中蕴含的真诚与敬意，告诉玲华，他早已不只是出于形势所迫，而是真正从心底认可了她。
村落废墟重归沉寂，只剩火星在断垣之间轻声跳动。夜幕已然笼罩大地，星辰冷冷俯瞰这片焦土。玲华与枫蛇并肩而立，寒气中两人的呼吸化作白雾，缓缓升腾。传送门消逝处，只余几缕魔力的残光，在黑暗里宛如流萤闪烁，转瞬湮灭。
随着战斗结束，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开，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玲华感到身体深处传来沉重的倦意，但她不能放松——仁与红音仍困于绝境，等待救赎，她绝不能让他们久候。她望向身旁的枫蛇，后者正舒展肩膀，眼神中燃烧着直指天守的决心。
两人短暂对视，目光胜过千言万语。联盟已立，计划已定，剩下的只有行动。
玲华环顾这片满目疮痍的村落，心头一紧，双拳在身侧缓缓收紧。她低声道：「枫蛇，当我救回红音之后，我会再来这里，亲手弥补我造成的伤害。」话语微微颤抖，掺杂着深深的愧疚与不安。「我会亲自参与重建。」
枫蛇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随后郑重颔首：「那是自然。我也会派人前来援助。此地在我们边界之上，我们都有责任。」简短的承诺，却沉甸甸地稳固了两人之间新生的信任。
玲华吐出一口气。不能再拖，她必须立即启程。她抬起双手，在半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虚空泛起波纹，新的传送门缓缓成形。这一次的门户更大，形如修长的椭圆，直通梦喰的边境。盲目闯入敌境无异于送死，但她曾亲赴梦喰，记得那片潮湿幽暗的密林。她集中意志，将门户锚定于那片遍布蛛丝的空地。
门户尚未完全展开前，她最后一次望向枫蛇。仁的安危交托于她，这是玲华最艰难的选择。她声音低沉，几乎带着祈求：「枫蛇……务必保护我的小仁。拜托了。」
红怨妖后的目光澄澈而坚定，毫不迟疑地回应：「以吾之性命担保。」短短一句，带着不容动摇的信念。玲华明白，枫蛇一定会倾尽全力。
新的空间门终于彻底展开。银蓝色光幕垂直立于半空，波纹荡漾，映照出梦喰深处的阴影。透过门扉，可以看见漆黑古木与缭绕雾气，犹如张开的深渊。冷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与彼岸花的幽香。
玲华深吸一口气，将痛楚压入心底，换作决意。她轻声道：「后会有期。」目光与枫蛇短暂交汇，郑重点头。
枫蛇神情冷峻如战场将军：「后会有期，玲华。祝你狩猎顺利。」
话音落下，玲华踏入门扉。世界骤然化作光影洪流，寒意如水幕涌来。下一刻，重力回归，门户在身后缓缓闭合。她最后的视线里，枫蛇已转身，召唤烈焰之骑，直奔天守。
当光幕完全合拢，玲华已立于另一片星空之下。周围是阴湿的林海，虫鸣此起彼伏，远处还传来诡异的啮咬声。脚下的土地潮冷，古木上附生的荧光真菌在黑暗中微微闪烁。
梦喰。她终于抵达。
远在她背后的废墟，最后的火星正化作灰烬，随风飘散。新生的盟约已然启动，不知是通往救赎的曙光，还是更浩劫的火焰。
玲华抬头，泪痕早已风干，眼神中只余炽烈的使命。此刻，红音在黑暗中等待救赎；更远方，仁的命运系于枫蛇之手。
「长夜虽暗……」她轻声呢喃，忆起仁教过的一句古老谚语，「终有破晓之时。」
她攥紧双拳，掌心浮起淡金色的光辉，照亮脚下的路。那是她先前用来疗愈的力量，如今将引领她走入梦喰的迷雾。
「再坚持一下吧……」她在心底默念，声音如誓言，「光阴焚影，但希望永不熄灭。」
下一瞬间，黑曜的妖后踏入那摇曳不定的暗影，誓要将这无尽的噩梦化作破晓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