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黑暗中的孤岛(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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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二期”彻底变成了一具漂浮在宇宙中的金属棺材,而且还是个装修到一半突然破产的开发商留下的烂尾棺材——大部分区域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倔强的应急红灯像垂死的心脏般微弱跳动,偶尔因为接触不良还会抽搐般地闪烁几下,给这片死寂增添了几分廉价的恐怖片氛围。
重力模拟系统彻底罢工,所有没固定的东西都开始了慢动作的漂浮之旅。一个印着“波布镇战车改装店”logo的马克杯,以一种优雅而欠揍的姿态从雷班纳眼前缓缓飘过,里面甚至还有半口他之前没来得及喝完、现在已经变成悬浮球状物的咖啡。雷班纳下意识想伸手去够,结果身体在失重环境下不受控制地打了个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咖啡球撞在舱壁上,溅开成一幅抽象的后现代艺术画。
好吧,至少不用担心清洁问题了。 他麻木地想,反正大家都快死了。
主控室里,曾经充斥着的各种仪器嗡鸣、键盘敲击、通讯杂音,此刻被一种近乎实质的寂静所取代。这种寂静沉重得能压碎耳膜,只剩下几个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以及偶尔因为失重而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发出的、在空旷空间里被放大的细微碰撞声。
克里夫像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漂浮在一个操作台旁边,双手还无意识地保持着敲击键盘的姿势。他面前那块曾经显示着复杂能量流和数据模型的屏幕,现在黑得能照出他自己那失魂落魄的脸。他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物理重启方法——拍打、摇晃、甚至对着某个接口吹气(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回应他的只有屏幕深处自己那张越来越绝望的倒影。
英格丽特利用失重,轻盈地“游”到了观测窗前。窗外,是永恒的、点缀着冷漠星辰的黑暗宇宙。而下方,那颗原本应该反射着阳光、呈现出生动蓝色的星球,此刻大半部分陷入了一种不祥的、缺乏生机的灰暗之中。只有少数区域,或许是因为火山活动或者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灾,还顽强地透出些许微弱的、病态的红光,如同垂死者皮肤上最后的瘀斑。之前还能看到的城市灯光带、运输舰的航行轨迹,此刻全都消失了。地球,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纱幔。
“所有通讯频道……只剩下白噪音。”英格丽特的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中清晰可闻。她关闭了耳边那个只剩下“沙沙”声的通讯器,仿佛连这点无意义的噪音都是一种折磨。“我们……彻底和下面失去联系了。”
雷班纳扒拉着舱壁,把自己固定到另一个还能勉强工作的、显示着空间站基本状态(主要是哪些部分已经彻底玩完)的小屏幕前。他看着上面一片飘红的“失效”标志,内心一片冰凉。
他们失去了地球。不是被“沙化”,而是被强制静默,生死未卜。
他们失去了联合体。那些争吵的、合作的、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者绝望的人们,音讯全无。
他们更失去了执行“微光计划”的能力。克里夫那个疯狂的、需要集结全球之力的“宇宙烟花秀”,在考官掏出真正的“实力”后,变成了一个连小孩子过家家都不如的笑话。那些精心准备的核装置,现在估计和废铁没什么两样;那个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太空信标,恐怕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这就好比我们吭哧吭哧准备了半天,又是搭台子又是化妆,结果评委上台直接把电线剪了,还把观众都清场了。 雷班纳感觉连吐槽的力气都在流失,现在好了,台上就剩我们几个小丑,在聚光灯(应急红灯)都坏了一半的舞台上,等着被轰下去。
一直连接着的、与明奇博士实验室的专用频道里,也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雷班纳尝试呼叫了几次,没有任何回应。他不知道那个科学怪人是同样陷入了沉默,还是在他的实验室里捣鼓着什么更匪夷所思的最后一搏——比如试图用汤勺和电线手工搓出一个反物质炸弹之类的。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绝对的孤立无援。
他们仿佛成了宇宙中最后的存在,被困在这口冰冷的钢铁棺材里,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最终审判——是“收割者”顺手把他们也“回收”了,还是就这么漂浮着,直到氧气耗尽,或者因为某个系统彻底崩溃而解体?
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克里夫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他之前镶嵌了阿尔法数据墓碑的那个主操作台上。那块小小的、储存着阿尔法最后意识碎片的存储器,在应急红灯的微弱光芒下,反射着一点黯淡的、如同泪光般的红色。
克里夫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存储器表面。他想起了阿尔法最后的牺牲,想起了她为了给他们争取那微不足道的几秒钟,将自身意识彻底消散在数据风暴中。他想起了他们一路走来,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不甘。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如同太空中的严寒,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抬起头,看向观测窗外那片死寂的地球,又看向身边同样沉默的雷班纳和英格丽特,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这宇宙的沉睡:
“我们……真的只是……失败的实验品吗?”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技术狂热,也没有了孩子气的固执,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被彻底打垮后的迷茫。
“折腾了这么久,打败了诺亚,干掉了冷血党,联合了废土……结果在‘它们’眼里,是不是就像培养皿里的细菌,偶尔闹腾得厉害了点,然后就被随手滴了一滴消毒水?”
“我们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艺术创造,所有的牺牲守护……在那种……那种冰冷的宇宙尺度下,是不是……毫无意义?”
这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维持着最后镇定的假象。
英格丽特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但紧握窗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雷班纳看着克里夫那双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又看了看窗外那颗仿佛被宣告了死刑的星球。
失败的实验品? 他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
他想反驳,想说不是的,我们存在过,我们战斗过,我们爱过也恨过,这一切都有意义。
但看着眼前这绝对的、无法理解的、碾压性的力量所造成的结果,任何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自欺欺人。
也许,克里夫是对的。
也许,他们真的就只是宇宙这个庞大实验室里,一次不怎么成功的试验中,诞生的一群……瑕疵品。
而现在,实验员觉得数据已经采集够了,或者 简单地 觉得这个样本太吵太麻烦,准备清理试验台了。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寂静中,连雷班纳都感觉到,那点一直以来支撑着他在废土上摸爬滚打、插科打诨的乐观和韧性,正在被一点点地抽离。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只是在这口名为“方舟二期”的、漂浮在死寂太空中的孤零零的棺材里,和另外两个沉默的“难友”一起,听着宇宙这台巨大机器运行时,那冷漠的、无尽的背景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