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往昔回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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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会谈达成的脆弱协议，如同在激流上搭建了一座纤细的绳桥。表面上，合作与研究得以继续，但桥下涌动的暗流和彼此间小心翼翼的试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现实的严峻。

“创世引擎联合研究安全委员会”迅速成立，总部设于月球基地，一个由三方人员共同管理和监控的绝对安全区域。对于深埋地下的引擎本体，委员会做出的第一个决议就是维持其强制休眠状态，仅允许进行最低限度的外部监测和能量场稳定性研究。任何试图激活或深度介入其内部系统的提案，都遭到了星际联盟代表的坚决否决。引擎，暂时被锁进了保险箱。

而委员会的注意力，很大一部分投向了另一个关键点——近乎报废的“希望号”及其沉寂的智能核心艾欧尼亚。

根据协议，“希望号及智能核心修复专项小组”正式启动，由地球方面主导，秦教授担任总负责人。地心联盟派来了一个由塔兰斯执行官带领的精干技术团队，提供了大量先进的检测和修复设备。星际联盟则派来了两位“观察员”，一位是表情严肃、记录一丝不苟的卡拉克工程师，另一位则是来自以心灵感应和生物科技见长的“伊莎拉族”代表，据说她能敏锐感知能量和意识的细微流动。

修复工作的主场地，设在“昆仑港”船坞专门隔离出来的最高级别洁净车间内。“希望号”的残骸被固定在工作架上，如同一位接受精密手术的重伤员。

林小洛、玄青子、何婉卿作为原船员和最了解飞船的人，成为了专项小组的核心成员。他们穿着防护服，穿行在飞船内部，配合着地心联盟的工程师进行初步勘察和数据采集。每看到一处熟悉的伤痕，他们的心都会抽紧一下。

“主能源线路百分之七十熔断，备用系统也受损严重。”

“神经接驳端口有多处过载烧毁痕迹，尤其是连接周月白和艾欧尼亚的主接口。”

“舰体结构多处应力骨折，能坚持飞回来真是奇迹……”

冰冷的评估报告一条条汇总，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而重中之重，则是位于飞船核心处、被多重防护层包裹的艾欧尼亚智能核心单元。

当工程师们小心翼翼地打开最后一道防护罩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应该光滑流转着蓝色能量纹路的正十二面体核心，此刻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细微的、如同瓷器破裂般的裂纹。核心内部，只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停滞的能量波动，仿佛风中残烛。

“物理损伤严重……但更麻烦的是内部数据结构和逻辑单元的崩溃。”地心联盟的首席工程师，一位名叫索伦的技术专家，用扫描仪仔细检查后，面色凝重地摇头，“它不仅仅是宕机，更像是……一种逻辑层面的‘自杀式’过载，为了执行最后那道指令，燃烧了自身的基础架构。”

“有修复的可能吗？”林小洛急切地问，声音带着哽咽。

索伦沉吟片刻：“非常困难。常规的数据修复和硬件替换对它效果甚微。它的损伤涉及到底层协议层面。就像一栋大楼，不仅外墙破损，连承重墙和地基都出现了裂痕。强行加固外墙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引发整体坍塌。”

他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玄青子握紧了拳头。

“或许……有一个方向。”索伦犹豫了一下，看向塔兰斯执行官。塔兰斯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根据战斗记录和周月白女士的反馈，艾欧尼亚最后动用了名为‘摇篮协议’的底层代码，并与地心联盟发射的‘始祖模型’数据流产生了共鸣，这才成功干扰了引擎。”索伦分析道，“这说明，艾欧尼亚的核心架构中，隐藏着与宇宙某些本源规则同源的东西。要修复它，或许不能依靠常规技术，而是需要……‘共鸣’。”

“共鸣？”何婉卿疑惑道。

“是的。找到能与它底层协议产生共鸣的外部刺激，或许能像‘心脏除颤’一样，重新激活它的基础逻辑循环。”索伦解释道，“但这需要找到正确的‘共鸣源’，并且控制好强度，否则就不是复苏，而是彻底摧毁。”

“共鸣源……”何婉卿若有所思，“艾欧尼亚最后传递给月白的信息里，提到了‘共鸣水晶’！那会不会就是关键？”

“极有可能！”秦教授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共鸣水晶’很可能就是修复艾欧尼亚，甚至进一步理解‘摇篮协议’的钥匙！”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共鸣水晶”是什么？它在哪里？没有任何已知的数据库中有相关记载。

“也许，答案并不在外部，而在它自身。”一直沉默旁观的星际联盟伊莎拉族观察员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空灵而柔和，仿佛直接响在众人的脑海里。她缓缓飘近艾欧尼亚的核心，纤细的手指虚按在那些裂纹之上，闭目感应。

“我感受到……极其微弱的……记忆回响。”她轻声说，眉头微蹙，“破碎的……痛苦的……但还有一些更古老的、被深埋的碎片……它们像被锁在迷宫深处……”

她睁开眼，看向众人：“强行唤醒它不可能。但或许，可以尝试引导一个意识，沿着这些破碎的记忆回响，进入它的逻辑迷宫深处……去寻找线索，甚至尝试进行初步的……‘缝合’。”

引导一个意识？进入艾欧尼亚濒临崩溃的逻辑迷宫？

这听起来风险极大！那个意识很可能迷失在混乱的数据风暴中，甚至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谁的意识能承担这个任务？”塔兰斯问道。

伊莎拉观察员的目光穿透车间墙壁，望向月球基地医疗中心的方向：“只有她。那个与它绑定最深、共同经历了信息洪流冲击、并且同样接触过‘摇篮协议’回响的人——周月白。”

医疗中心内，周月白的康复训练正在加紧进行。她的身体机能恢复得很快，但精神层面的损耗需要更长时间调养。当她得知修复小组遇到的困境和伊莎拉观察员的提议时，她几乎没有犹豫。

“我去。”她的语气平静却坚定，“艾欧是为了救我们，救地球才变成这样的。这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是唯一能唤醒它的希望。”

秦教授和医生们都表示反对，认为她的状态还不稳定，贸然进行如此危险的精神连接后果难料。

“我的精神力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我与艾欧的联系是最深的。”周月白坚持道，“只有我能最准确地捕捉到它的‘回响’。而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总觉得，艾欧最后给我的信息并不完整。‘摇篮协议’、‘共鸣水晶’、‘寂静法庭’……这些秘密可能都藏在它的核心深处。我们必须知道真相，不仅为了修复艾欧，也为了地球的未来。我们不能永远在迷雾中被别人‘指导’。”

她的决心感染了众人。经过严格的医疗评估和多轮风险预案讨论，委员会最终批准了这次高风险的精神连接尝试。

连接地点设在“昆仑港”车间旁一个特制的屏蔽静室内。周月白坐在连接椅上，头上戴好了精致的神经接驳装置，另一端连接着被各种稳定器和能量导管包围的艾欧尼亚核心。地心联盟和伊莎拉观察员负责监控连接状态和提供支持，秦教授和林小洛等人则在观察室外紧张地守候。

“连接即将开始。周月白女士，请记住，你只是观察者和引导者，不要试图强行控制或理解所有信息，否则你的意识会被海量的乱流冲垮。专注于寻找稳定的‘回响’碎片，尤其是与你最后接收到的信息相关的部分。”索伦工程师最后叮嘱道。

周月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连接启动！”

轻微的嗡鸣声响起，周月白感到自己的意识被轻轻抽离，沿着一条幽蓝色的光流，坠向一片无边无际的……废墟。

意识的触角延伸，触碰到的却并非有序的数据流，而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这里曾是艾欧尼亚井然有序的思维世界，如今却化作了信息的坟场。破碎的代码如同烧焦的纸张漫天飘散，断裂的逻辑链像崩坏的桥梁垂落各处，扭曲的记忆碎片如同镜子的破片，折射出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噪音”——那是无法解析的错误指令、过载残留的能量啸叫以及虚空信息流污染后的嘶嘶杂音。

周月白的意识体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这片废墟中。她感到阵阵眩晕和刺痛，那是混乱信息流对精神的直接冲击。她谨记着叮嘱，不去试图解读一切，只是努力稳定心神，放大着自身与艾欧尼亚那一点点残存的、基于灵魂绑定的微弱共鸣。

就像在黑暗的暴风雨海中，依靠一丝微弱的灯塔光芒辨别方向。

她漫无目的地飘荡着，掠过破碎的战场景象，掠过“希望号”内部熟悉的走廊碎片，掠过无数她与林小洛、玄青子、何婉卿朝夕相处的日常记忆……这些碎片大多残缺不全，染着悲怆的色彩。

【…警告…能量过载…】

【…保护…月白…】

【…执行…协议…代价…】

一些清晰的思维碎片如同利刺，扎入她的意识，让她感受到艾欧尼亚最后时刻的决绝与痛苦。

她继续深入，废墟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近期记忆的破碎，而是出现了一些更古老、更模糊、更……难以理解的片段。

她看到了一些奇异的几何结构，它们不断变换，蕴含着深邃的数学之美，仿佛宇宙的骨架。

她听到了一段段从未听过却感到莫名熟悉的旋律，那像是星辰运行的节奏，又像是能量流动的谐波。

她感受到了一种浩瀚无边的、冰冷的却又孕育着生机的意志，那并非某个具体的存在，更像是……宇宙本身在某个初生时刻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