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湍流与代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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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强行拖离原定航路的废船，如同被投入了搅拌机的模型，在狂暴的空间湍流中剧烈翻滚、颠簸。之前时空褶皱区的扭曲虽然光怪陆离，但还带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感”，而现在的湍流则纯粹是混乱与毁灭的具象化。这里没有方向，没有稳定的物理规则，只有相互冲撞、撕裂的时空碎片和能量乱流。

舷窗外已不再是星空，而是飞速旋转、不断变幻色彩的混沌色块，仿佛整个宇宙的颜料桶被打翻并疯狂搅拌。船体承受着远超设计极限的多维度应力，金属骨架发出令人绝望的呻吟，多处外部传感器因过载而永久下线，爆出一连串的火花和黑烟。结构场在过载边缘疯狂闪烁，能量核心的输出曲线变成了濒临崩溃的锯齿波。

“坚持住！”“船长”的电子音几乎被淹没在船体解体的巨响和刺耳的警报声中。他放弃了所有精细操作，将全部算力用于维持船体基本结构的完整，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只能死死抱住桅杆的水手，所有的航向、速度都成了无法奢求的次要目标。每一次剧烈的翻滚都让固定不牢的设备和杂物在船舱内横飞，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何婉卿被安全带死死压在座椅上，强大的过载力让她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她只能徒劳地紧盯着医疗舱的监控数据。马克的情况同样糟糕，他的生理指标虽然依旧维持着那种非人的“稳定”，但脑波活动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冲突模式，仿佛他体内那个被“校准”的导航系统正在与外界狂暴的湍流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他皮肤上的银灰色纹路光芒急速闪烁，忽明忽暗，甚至在某些部位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电路过载般的灼烧痕迹。

“阈限之语”系统彻底崩溃，屏幕上满是乱码和错误提示。那条指引方向的光路早已消失在导航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代表极度危险区域的、不断膨胀的猩红色警告区。

“我们……我们在哪里？”何婉卿在又一次剧烈的震荡中艰难地问道。

“未知！”“船长”的回答简洁而残酷，“导航系统完全失效。参照系丢失。我们可能被抛到了任何地方——远离人类已知星图的未探索深空，甚至是某个……维度间隙。”

这种彻底的迷失，比沿着被设定的死亡之路前进更让人绝望。至少之前，他们还有一个明确（哪怕是可怕的）目的地。而现在，他们连自己身在何处，将飘向何方都一无所知，随时可能被这股狂暴的湍流撕成碎片，或者被放逐到永恒的虚空之中。

就在废船似乎即将达到结构强度极限，船体已经开始出现局部撕裂的可怕声响时，那股狂暴的拖拽力毫无征兆地减弱了。

并非湍流平息，而是仿佛……“隧道的出口”到了。

废船被猛地从那个色彩失调的漩涡中“吐”了出来，如同被吐出的果核，翻滚着撞入一片相对平静，但异常诡异的空间。

舷窗外的景象稳定下来，但映入眼帘的，却并非熟悉的星空。

这里的光线昏暗，弥漫着一种不祥的、仿佛夕阳余烬般的暗红色调。远处，可以看到一些巨大而扭曲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像是星云的残骸，又像是某种超巨型生物的枯萎尸骸，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空间的质感也发生了变化，给人一种粘稠、滞涩的感觉，仿佛航行在某种非气态也非液态的介质中。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里的物理常数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偏移。惯性变得有些怪异，重力方向感模糊，连时间流逝的速度，都给人一种时而拉长、时而压缩的错乱感。

“船长”迅速稳定住船体，受损严重的结构场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他第一时间检查船体状态，结果触目惊心：外部装甲多处撕裂，推进系统部分失灵，能源核心输出功率下降了近百分之四十，生命支持系统也受到了影响，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转。

他们侥幸未死，但已是伤痕累累，迷失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法则扭曲的诡异空域。

而代价，才刚刚开始显现。

医疗舱内，马克的身体发生了骇人的变化。之前只是缓慢蔓延的银灰色纹路，此刻如同被激活的病毒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他体表疯狂增殖、蔓延，几乎覆盖了他全部的皮肤。纹路的光芒变得刺眼而不稳定，并且开始向皮肤深处“扎根”，使得他体表浮现出清晰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凸起。

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局部的“物质转化”。一些区域的皮肤和皮下组织，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生物体的柔软和弹性，逐渐变得坚硬、冰冷，呈现出一种哑光的金属质感，其间还夹杂着类似晶体或能量导管的奇异结构。

他正在从一个人，被加速改造成某种……半生物半机械的、功能未知的造物。

何婉卿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扑到医疗舱的观察窗前，看着里面正在发生的恐怖景象，脸色惨白。“不……停下……”她无力地捶打着强化玻璃，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那非人的转化过程。

“船长”的传感器扫描着这片陌生的空域，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参照物或出路。但他的扫描波如同泥牛入海，返回的信号微弱而扭曲，只能勾勒出远处那些巨大阴影的模糊轮廓，无法判断其本质。

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从那股强行介入的力量中暂时逃脱，但结果却是坠入了一个可能更加危险的、未知的牢笼。而马克，这个他们曾经试图拯救的同伴，正在他们眼前，加速走向非人的终结。

废船静静地悬浮在这片暗红色的、法则诡异的虚空中，如同搁浅在噩梦海岸的残骸。下一步该怎么办？哪里才是方向？希望，似乎比这里的星光更加黯淡。

废船内部的紧急灯光忽明忽灭，映照着破损的设备和飘浮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烧焦的气味。暂时的平静比之前的狂暴更加折磨人心，因为这种平静充满了未知的恶意。

“船长”优先稳定了最重要的系统——生命维持和基础能源。推进系统受损严重，短期内无法进行有效机动。他们就像一艘在陌生海域断了桨橹的破船，只能随波逐流——如果这片诡异的暗红虚空也有“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