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死亡的信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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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如林的长矛斜指向天,锋锐的矛尖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星,构成一片死亡荆棘。
长矛方阵之后,是引弓待发的强弩手。
冰冷的弩机已经上弦,闪着幽光的弩箭对准了城头,那沉默的张力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心悸。
两翼,剽悍的轻骑兵如同幽灵般在雨雾中无声地游弋,马蹄裹着湿泥,动作迅捷而诡秘,封锁着一切可能的缝隙。
一面巨大的、玄黑色的“张”字帅旗,在风雨中猎猎狂舞,如同宣示胜利与死亡的图腾。
旗下,一身玄甲、身姿挺拔如松的张巡,正凝望着这座他志在必得的坚城。
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整个数万人的庞大军阵,却散发着一种经历过无数次血与火淬炼后的、冰冷到极致的杀意,以及一种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必胜信念。
这股无形的重压,沉甸甸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过雨幕,狠狠地压在每一个城头守军的心口!
城上守军,无论是本地的利州兵、蜀中杨成乐的骄兵,还是南诏蒙舍龙的悍卒,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
昨夜那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爆炸声,那瞬间撕裂黑暗、将无数勇猛同伴化为焦炭的刺目强光,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带来深入骨髓的战栗。
他们下意识地互相张望,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源自未知的深深恐惧和茫然——那到底是什么?
是天神的震怒?是妖道的邪法?裴徽的军队,怎会掌握如此超越常理、如同鬼神般的力量?!
张玉祥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悸和翻腾的气血,他知道,此刻若不能稳住军心,万事皆休!
他猛地踏前一步,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垛口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深吸一口饱含雨腥和恐惧味道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洪亮如钟,却难以抑制地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对着城头密密麻麻、眼神惊恐的将士们吼道:
“将士们!休要被城外敌军的虚张声势所慑!看看我们脚下!”他用力跺了跺坚实的城墙,“利州城!墙高五丈,池阔三丈!城砖皆用米浆混合石灰夯实,坚不可摧!粮仓充盈,足支一年!军械堆积如山!此城之固,纵有十万大军,一年半载也休想撼动分毫!城外敌军,不过区区四万余众,远道而来,已是强弩之末,能奈我何?!”
他的声音在风雨中传播,试图点燃守军心中那摇摇欲坠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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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只需上下一心,据城死守!坚守一月?不!只需坚守半月!仅仅半月!成都府杨相爷必会派遣精锐援军,星夜兼程,火速来救!到时,我等里应外合,夹击之下,城下之敌,便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功勋!富贵!唾手可得!挺住!为了家国,为了生路,挺住——!”
他的话语激昂,带着煽动性,城头上一些士兵的眼神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光,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然而,就在他慷慨激昂的陈词余音未绝,众人心弦稍松未紧的刹那——
“呱——!!!”
一声嘶哑、凄厉、仿佛饱含着不祥与死亡的乌鸦啼鸣,如同淬毒的匕首,毫无预兆地、极其突兀地划破了迷蒙的雨幕!
所有人悚然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羽毛湿漉漉紧贴在身上的硕大乌鸦,如同从城楼阴影深处钻出的幽灵,扑棱着沉重的翅膀,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众人头顶极低地、几乎是擦着张玉祥的兜鍪一掠而过!
它那猩红、毫无感情的眼珠似乎扫过了城头一张张惊愕的脸,然后竟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城外那旌旗如林、杀机冲霄的森严军阵方向,奋力飞去!很快,它的身影便融入了灰蒙蒙的雨雾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叫在空气中回荡。
城头之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冰冷的雨丝都凝固了。
尤其是那些本就信奉鬼神巫术、敬畏自然征兆的南诏士兵,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惶与绝望。
几个士兵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用本族语言低声念叨着驱邪的咒语。
“乌……乌鸦……死亡的信使……”
“它飞向了敌人那边……它……它选择了他们……”
“天意……这是天意啊!神明抛弃了我们……”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无声蔓延。
张玉祥的心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连握着垛口的手指都僵硬了。
这该死的扁毛畜生!早不飞晚不飞,偏偏在此时!
他却不知道,这乌鸦是城内不良人提前抓进笼子里面,刚才特意放飞出来的。
杨成乐更是脸色铁青,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两个字:“晦气!”
城头上,张玉祥刚刚费尽心力、用现实和未来鼓动起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士气,在这声突如其来的、充满象征意义的鸦啼中,如同被狂风卷走的烛火,悄然熄灭,消散了大半。
绝望与猜疑的阴霾,比铅灰色的雨云更加沉重地笼罩在利州城的上空。
冰冷的雨水顺着甲胄滑落,带走的不止是体温,还有仅存的勇气。
……
……
利州城北十里,征蜀大军中军大营。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要压垮连绵的营帐。
冰冷的秋雨淅淅沥沥,无休无止,将泥泞的道路和森严的壁垒浸泡在一片湿冷的死寂中。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湿木头和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气息。
中军帅帐内,松油火把噼啪作响,光影在帐壁上跳跃,映照着中央那座用泥土、碎石和简陋木签拼凑成的利州城沙盘。
张巡身披半旧的明光铠,并未戴盔。
他眉头紧锁,指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代表利州城的土丘上,指尖沾满了湿泥。
他身旁站着不良副将赵小营,年轻的脸庞线条硬朗,眼神锐利如鹰,正凝神细看沙盘上的每一处起伏。
“将军,这雨再下下去,攻城器械难行,士卒也易生倦怠。”赵小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忧虑,目光扫过沙盘上代表护城河的那道浅浅水痕,仿佛能听到城外真实的泥泞挣扎。
张巡的目光像淬火的铁,纹丝不动地钉在“利州城”上。
“雨是麻烦,也是机会。困兽犹斗,最易自噬。城内那三位,怕是比我们更焦躁。”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笃定。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风和雨丝。
一名跟随赵小营随行大军的不良人像幽灵般闪入,他浑身湿透,泥浆裹到小腿,但动作依旧迅捷无声,眼中闪烁着精悍的光芒。
他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地呈上一枚不起眼的蜡丸,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启禀大将军、赵将军,城内不良人密报!”
张巡眼神一凝,不等赵小营上前,亲自快步上前迅速接过蜡丸。
指尖微一用力,蜡壳碎裂,露出里面卷成细条的薄绢。
他展开,目光如炬,迅速扫过上面的蝇头小楷。
随着阅读,他紧抿的嘴角竟缓缓向上勾起,勾勒出一个冰冷而洞察一切的笑意,仿佛猎人终于确认了陷阱中猎物的动向。
“果然不出所料。”张巡将密报递给赵小营,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杨国忠那条老狗派来的人,杨成乐,怎会甘心替别人擦屁股,背这损兵折将的黑锅?至于那个南诏蛮子蒙舍龙,贪婪成性,趁火打劫正是其本性。”
“张玉祥昨夜,怕是已被这两头恶狼啃得骨头都不剩,满肚子的怨毒,无处倾泻!”他手指再次点在沙盘上,这次是西面的城墙,“看这里,赵将军,你看出什么了?”
赵小营接过密报快速浏览,眼睛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星:“三方嫌隙已深!将军的意思是……火上浇油,再撬开一道缝?”
“正是!”张巡的声音斩钉截铁,“‘围三缺一’,兵法常理。但缺的那一‘口’,要让他们自己觉得是生路,更要让他们自己把这‘生路’变成死路!攻心,才是上策。”
他猛地转身,对帐外沉声下令:“来人!把昨夜的俘虏带上来!挑那些看上去有几分机灵劲儿,眼神里对张玉祥还有那么点忠心的利州兵,尤其是……那个叫王老五的都尉,我认得他,张玉祥的老部下。”
很快,几十名衣衫褴褛、神情萎顿的利州军俘虏被押解进帐。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们褴褛的衣衫滴落,在干燥的帐内地面洇开深色的水痕。
恐惧和绝望像实质般缠绕着他们,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和泥土的混合气味。
张巡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一个虽然狼狈但体格还算健壮、眼神中尚存一丝不屈的中年汉子身上——正是王老五。
张巡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王都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认得本帅?”
王老五身体微颤,努力挺直脊背,嘶哑地回应:“败军之将……认得张帅。”
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一丝被认出身份的复杂情绪。
“本帅给你们一条活路。”张巡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帐内回荡,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俘虏心上,“现在,放你们走。”
俘虏们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怀疑、惊喜、恐惧交织在一起。
王老五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张帅……大帅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张巡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他的灵魂,“不过,能不能活着回到利州城,看你们的造化,也看你们够不够机灵。”
他微微停顿,加重了语气:“我军会在后面‘追’你们。记住,只有西门——没有重兵围困!想活命,就往西门跑!听明白了?”
“明……明白!”王老五和几个反应快的俘虏下意识地回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俘虏们被驱赶出营,冰冷的雨点立刻劈头盖脸地砸下。
他们茫然地站在泥泞中,对突如其来的“生机”半信半疑。
突然,身后大营方向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紧接着,稀疏却尖锐刺耳的箭矢破空声“嗖嗖”掠过他们头顶,深深扎进前方泥地,箭羽兀自颤动!
这突如其来的“追杀”,瞬间点燃了所有俘虏求生的本能!所有的疑虑烟消云散,只剩下刻骨的恐惧!
“跑啊!往西门!”王老五嘶吼一声,带头冲向雨幕深处。
几十个溃兵如同惊弓之鸟,炸窝的兔子,在泥泞不堪的雨地里亡命狂奔!泥水飞溅,沉重的喘息和惊恐的尖叫混在一起。
他们根本顾不上辨别方向,脑海中只有一个被死亡恐惧烙印下的指令:西门!只有西门有活路!
身后象征性的追兵喊杀声如同催命符,驱赶着他们跌跌撞撞地扑向那唯一的希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