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改革,从来都是血淋淋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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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奉天殿。

天光未透,殿内已然灯火通明。

巨大的蟠龙金柱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两班,一时间殿内朱紫满堂。

“陛下驾到——” 一声尖细悠长的唱喏响起,紧接着钟鼓止乐。

朱祁镇身着明黄色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御前侍卫的簇拥下,步履沉稳地登上丹陛,端坐于金漆雕龙的御座之上。

“众卿平身。”朱祁镇扫视一眼,中气十足。

百官三次山呼万岁后起身,短暂的静默后,王直手持象牙笏板,第一个出班。

他面色肃然,朗声道:“启奏陛下,内阁及国防部会同户部、吏部、兵部诸堂官,奉旨拟定驿站改革章程。国朝驿递之弊,积重已久,非雷霆手段无以廓清,臣等议定:裁汰天下驿站冗员三成以上,凡老弱疲沓、怠惰公事者,一概黜退;合并重复驿路,裁撤偏远小站;严核勘合,非军国要务、钦差往来,不得擅用驿马;驿卒工食、草料马匹支应,皆由户部、兵部会同核算,由专人定额拨付,严禁地方摊派勒索!此乃节流固本、疏通国脉之良策,伏请陛下圣裁!”

王直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般,砸在了那些与驿站利益盘根错节的官员心头上。

吏部几个管着驿传考功的郎中,脸色瞬间煞白;

几个地方督抚在京的代言人,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陛下!”一声洪钟般的断喝陡然响起,压住了殿内细微的骚动。

只见一位身着麒麟补服、身材魁梧如铁塔的老将排众而出,此人正是回京述职的石亨!

他须发戟张,铜铃般的眼睛瞪向王直,又转向丹陛之上,笏板被他捏得嘎吱作响。

“王大人此言,看似为国,实则祸国!”石亨声震屋瓦,带着一股子煞气,“驿站乃国之血脉,裁撤冗员?裁撤的是那些世代为驿站操劳、熟悉山川道路的老驿卒!合并驿路?合并的是通往边关要塞、维系军情传递的要道!严核勘合?那些往来公干的官员、押运粮饷的军吏,岂不是要困死途中?此令一下,天下驿路必然瘫痪!军情迟滞,政令不通,地方怨声载道!倘若边关告急,烽火燃起,驿路断绝,贻误战机,这泼天的罪责,王大人担得起吗?!陛下,万万不可听信此等书生误国之论!”

石亨话音刚落,勋贵班列中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定国公徐显忠、安远侯柳溥等纷纷出列,言辞激烈,矛头直指王直,更有人隐隐将“动摇国本”、“祸乱朝纲”的大帽子扣了上来。

“石将军此言差矣!” 内阁大学士、新任户部尚书商辂手持笏板,稳步出班。

他身形清瘦,目光如电扫过石亨等人,最后投向御座。

“驿站之弊,已是沉疴积重,冗员如蚁附膻,耗费国帑何止百万?驿马疲羸,传递公文竟不如商贾脚力!更有甚者,地方官吏、往来权贵,视驿站为私产,滥用勘合,勒索驿卒,致使民怨沸腾,驿道沿途,几成饿殍遍野之途!此非血脉,实乃痈疽!若不割除,终将溃烂全身!”商辂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列举的事实触目惊心。

“至于军情传递,新章已有专款保障,设立急递铺,专司军报,一日夜行六百里,岂会因裁汰冗员而断绝?石将军所虑,实乃杞人忧天,亦或是……担忧裁撤冗员,断了某些人盘剥驿站的财路?”

“商辂,你血口喷人!”石亨勃然大怒,一张肥胖的大脸涨成紫红色,手指几乎要戳到商辂鼻尖,“本将戎马一生,为国戍边,岂容你如此污蔑!”

“够了!” 御座之上,一声冷喝让石亨顿时吓的一哆嗦,赶紧躬身请罪。

朱祁镇冰冷的目光透过晃动的玉旒,落在石亨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又扫过那些义愤填膺的勋贵。

“石卿,”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驿站之弊,铁证如山,太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裁撤冗员,势在必行,此非书生之见,乃朕意!”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斩钉截铁道:“章程既定,即刻明发天下,着吏部、兵部、户部、都察院,合力督办,敢有阳奉阴违、推诿阻挠、借机勒索地方者,”朱祁镇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殿中每一张面孔,“无论勋贵朝臣,一律严惩不贷,若有阻拦者……以谋逆论处!”

“谋逆”二字,让满朝文武,包括石亨在内,瞬间脸色剧变,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勋贵们还想争辩的话语,却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文官班列中,那些原本还想观望或反对的官员,更是噤若寒蝉,深深低下了头。

王天云适时上前一步,展开早已备好的明黄圣旨,大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驿站改制,利国利民,着即颁行天下,一体遵行!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惊悸与沉重。

石亨咬着牙,腮帮子肌肉虬结,铁青着脸退回班列,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旁的勋贵们,亦是人人面沉似水。

朱祁镇端坐在龙椅上,将殿中百态尽收眼底。

他知道,驿站改革的诏书只是一道开战的号令,真正的腥风血雨,才刚刚拉开帷幕。

这奉天殿的金碧辉煌之下,暗流已汹涌澎湃。

驿站改革的诏书,明黄的榜文,由快马飞递,张贴在从京师到各省府、州县的城门、驿站辕门最显眼处。

白纸黑字,朱砂印玺,昭示着皇权的意志,也预示着无数人命运的剧变。

距离京城三百余里的保定府清苑驿,坐落在一片衰草连天的野地里。

土黄色的围墙多处剥落,辕门上的木匾早已褪色开裂,“清苑驿”三个字模糊不清。

几间破败的瓦房便是值房和马厩。

驿丞赵有前,一个五十多岁、佝偻着背、脸上刻满愁苦沟壑的老头,此刻正死死攥着一张刚从府城抄录回来的驿站改革细则榜文,枯树皮般的手抖得厉害。

榜文上那“裁汰冗员三成以上”、“老弱疲沓者一概黜退”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完了…全完了…”赵有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浑浊的老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淌下来,滴在粗糙的榜文纸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在这清苑驿干了快三十年,从跑腿的小驿卒熬成了驿丞,一辈子都耗在这条尘土飞扬的官道上。驿丞虽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却掌管着驿站几十号人的饭碗,也维系着他一家老小在清苑县城的生计。裁汰?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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