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夕阳比以往更柔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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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千九百三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嫩嫩的夕阳终于傻乎乎地冒出头颅,照在湘中大地的丘陵上,一副乖乖萌萌的样子。
今天的夕阳比以往更柔和,雪地披上薄薄的红纱;冬青树、朱砂根树、枸骨树反复拉扯着红色的披巾;黄鹂鸟发出一声声娇吟,催促冬梅的花蕾迅速膨胀。
一群民族主义泛滥成灾的麻雀,没有国王,没有军队,只有议会,成年的麻雀都是众议员。下大雪的日子,便是它们的狂欢节和议会召开的时候。
拥有话语权的议员,站在屋檐上、柳梢头,分作若干个社团,纷纷高谈阔论,这类那类的议案,形成公序良俗。
公序良俗没有文字记录,凡是同意了议案的,不是举手表决,而是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行脚印。
公序良俗必须遵守,年老色衰的麻雀子,就连死亡,必须寻一个阴暗的、后代见不得地方,双腿一蹬,呜呼哀哉。
初出生的麻雀,钻出草窝子,或者竹筒头,初试啼声,但它们的言论,完全不具备建设性,根本不被采纳。
下大雪的时候,西阳河的河,冻得呆头呆脑,藏在深水区,盼望着拖网将它们拖到岸上,呼吸新鲜空气。
拖鱼的任务,自自然然,落到了我爷老子决明和我娘老子泽兰的身上。那些想呼吸新鲜空气的小鱼小虾,装满了一个细颈大渔篓子,一个木桶。
我爷老子决明,披着棕编的蓑衣,肩上扛着拖网,右手提着木桶;我娘老子泽兰,还只有十一岁,费力地背着大渔篓,跟在后面。
我大姑母金花家里,以前的那条大黄狗,叫褡子,全名叫钱褡子,但被土贼牯子血余偷走送给毛称砣煮食之后,我表哥芡实,哭着闹着,又养了一条狗。
新养的小狗,是长不大的卷毛狗,通体白色的卷毛,名字依然叫褡子,全名钱褡子。
钱褡子走出少妇般的步子,在雪地上留下一行白梅花一样的脚印。钱褡子跟在我娘老子的后面,不时回望雪地上的白梅花,颇有三分得意忘形的兴奋。
大雪天,行人很少出面。
我父亲母亲,回到响堂铺街上,被我大姑母金花、我大姑爷常山看见,跟到添章屋场,帮忙来清理小鱼小虾。
我二爷爷陈皮,二奶奶茴香,早在三尺三寸宽的阶基上,准备了两个大脚盆。小鱼小虾倒在脚盆里,鳑鲏表示很享受,只有小手指大的虾米,纷纷往外跳,不愿腑首投降。
青黛,公英,各搬着一条小板凳,过来帮忙。
在麻雀们的社团里,生存权远远大于话语权。几十只麻雀,呈一个扇形,跳到雪地上,纷纷前来抢食小鱼们被挤出来的内腑。
内脏上,最明显的是明晃晃的苦胆。对于麻雀们来说,苦,才是最佳美味。
青黛晓得,苦胆亦是鸡鸭们最好的食材,便叫道:“大宝,大宝哎,拿根楠扫竹来,轰走麻雀子!”
大宝与麻雀子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弄得自己精疲力尽,又喊道:“二宝,快过来。帮哥哥的忙咯。”
二宝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那个乖萌萌的样子,活像是冬眠过后刚苏醒的小棕熊。还没有走几步,便摔倒在雪地上。
我二奶奶说:“青黛,青黛哎,快把二宝抱起来。”
青黛呵斥二宝:“这么大的男子汉了,摔一跤,还不晓得爬起来?长大了,怎么能娶得到堂客?”
大宝替弟弟说话:“娶堂客?我弟弟说过,那是以后的事。”
卫茅家里,忽然传来哭声。
青黛晓得,是六月雪的儿子薛破虏,睡醒了。
薛破虏这小子,不晓得什么原因,只认青黛,可能是把青黛,误认为是母亲。
薛破虏在青黛的怀抱里,再不哭啼,咧着嘴傻笑。
一天不跑两趟添章屋场的滑石痞子,趿着一张高高的木屐,刚到安门前塘的石码头,大喊道:“枳壳大爷,金花,常山,公英,我眼睛看不太清楚,丰乐桥上,来了两个人,活像是卫茅和合欢呢。”
我爷老子决明,我大姑母金花,立刻洗干净手,跑到响堂铺街上凝神一看,来人正是卫茅和合欢。
见到家乡的亲人过来迎接,卫茅和母亲心中的郁闷,像烂茅草房屋檐下吊着的水凌,正在一点一点地消融,化作水,浸入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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