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梦重结长生果,唯有此坟埋故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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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两宗分家千年,并非不合,而是因为功法原因,很难同道同修,哪怕惊才艳艳如陆怜,仍旧阴阳不全,难以步入玉清境。

被太阴宗掌教真人代师收徒的陆厌,天生阴阳难解难分,是古籍中记载的“阴阳化生”,有望太清,一旦陆厌能够进入太清境界,便有了改修阴阳两宗功法,于修行之道再开新路的可能。

所有人都将他当做宝贝一样供着。

但今日,陆怜确实生气了。

陆厌昔年因为败在林澜手下,与她有过一番交谈。

论剑法修为我不如你,论算计棋力,你不如我。

当时林澜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

任君施为。

年轻一辈的较量,除非闹到生死地步,否则不会有人插手其中的,但陆厌实在是太大胆了,竟然敢算计林澜至如此地步。

这并非不能补救。

只是那一尊不知如何越过拒妖林的牛妖,才真正让陆怜胆战心惊。

一旦被那一位发现陆厌和妖族有染,自己恐怕拦不住她。

但又不能真的放弃陆厌,于是他召集阳宗宗主,以及两宗各峰主事同聚日月台。

“掌教真人打算如何做?”

阳宗宗主是一个黄袍少年模样的人,一到日月台便直入主题。

陆怜回答道:“请下阴阳轮,遮蔽天机。”

阳宗宗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虽各掌一宗,但太阴一脉自古以来就执掌掌教法箓,既然陆怜有了定夺,他就不必再多问了。

等到各峰主事到后,由陆怜为首,众人呈人字排开,对着日月台上方空旷处同拜,捏印掐诀,作揖行礼齐声道:“恭请阴阳宝轮。”

陆怜手臂上的法箓散发出一阵白光,下一刻,便化为有形之物,从袖中滑落,与天上月华相映,其光华化作一轮中空圆月,黄袍少年模样的阳宗之主手臂上同样有着一道法箓,从他袖间飞出,与天上阳光相映,随后燃起一道金黄火焰,与月轮相合,上刻天授人录篆文,为阴阳轮。

远在云州春惠府,宴衍的视线中,分别看到一轮圆月与一颗太阳相合,化为一道变幻莫测的法轮,仿佛象征天地阴阳之道。

她收回目光,看向林澜,问道:“澜儿,你当初为何会喜欢上谢远?”

林澜听师父突然问起这件事,神色不由变了变,但还是恭敬回答道:“谢郎剖心救我,真心以待,唯此可还。”

宴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再问道:“如果你以为的喜欢,爱恋,甚至当初与大妖厮杀落败,都是被人所算计,目的是为了坏你大道,你待如何?”

林澜刚要回答,宴衍抬手示意她先停下。

她了解自己的这个徒弟,固执的可怕,不论是否算计,谢远剖心是真,救她是真,想拯救林澜,难的从来不是让她对自己的芥蒂消失,也不是让她重新修仙入道,而是如何心甘情愿的放下谢远。

她知道谢远为人,知道谢远在春风楼的事,她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再爱他了,只是自废修为,背离山门,她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哪怕师父亲自己来找她,她也不会回去。

这已经不是所谓的恋爱脑了,这是一种近乎天伤的道心缝隙,于修行一道,这种道心缝隙可以使林澜高歌猛进,不必受心魔困扰,但落到别处,这种道心缝隙,将困她一生。

宴衍想了想,最后走向林澜,

林澜满怀好奇的看着宴衍,下一刻,一只手抚在她头顶。

两人已经一般高了,但此时此刻,林澜眼中的宴衍却比自己高太多太多,高到自己不必去看见远方,只需要看着师父就好了,在宴衍眼中同样是如此,眼前看起来比自己苍老数十岁的妇人,其实和当年那个小丫头没什么两样,她还是那么倔强。

渐渐的,林澜的目光模糊了起来。

师父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林澜并没有去挽留,她只是静静看着师父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便转身离开,回到了家中。

谢远已经回来了。

他身上的浓重脂粉气未去。

“澜儿,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钱,我在城中看中了一套品相极好的砚台,急需……”

他话还未说完,林澜便从怀中取出家中仅剩的一点钱,交到了他的手上。

谢远微微一愣,但还是赶紧将林澜手中的钱收在自己手上,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抓着林澜的手,对她一番嘘寒问暖。

等谢远再次离开后,林澜没有回到屋中,而是再次坐到了台阶上遥望天上,这一坐,从白天坐到了夜晚,期间没人来催促她做饭,也没有人来喊她去照顾老人,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天上月光,人间林澜,好像互相照耀着对方。

之后的日子,林澜便重复这些年做过的,任劳任怨。

期间谢远慢慢的也不再去那些风月场所,或许是林澜真的太贤惠,太好太好,让他有些愧疚,所以他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便处处找林澜的不对。

今日起的晚了要训斥她,明日饭做的淡了也有两句牢骚要发,连带着谢远的老母也更加肆无忌惮的使唤欺负林澜,面对这些,林澜既没有像普通女子一样逆来顺受,也没有如同那些颇具胆气豪气的女子一样离开。

她就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目光恬淡,仿佛高坐云端的仙人或者庙里金身塑像,把他们当做蝼蚁过客,毫不在意。

谢远被她的目光看的怕了,便忍不住动了手,之前强行撑开心相天地,损坏的不光是林澜的心神,还有仅存的一点用以维持废尽修为后残破身体的法力,如今的林澜,自然不可能挡得住有药种滋养身体的谢远。

当谢远发现林澜已经真正的变成了一个凡人,连自己的巴掌都抵挡不了的时候,心底除了愤怒再也不能靠着林澜这层关系修行,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

在这个封建的小村子,女人们都曾被丈夫殴打过,只是她们觉得这是应该的,如果有人认为这是不对的,一群曾被殴打过的妇人就会找过去“开导”她,林澜第一次被打,很快就有人知道了,一群人风风火火上门,想要“开导”她,最终却无功而返。

因为他们发现林澜好像已经傻了,不论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她只是笑看着,不言不语。

不过这个以前和她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女人,正在变得和她们再无区别,她们也是开心的。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在第十五个年头,谢远早起出去,他的母亲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埋怨林澜不叫醒她,说不定自己都已经吃过了饭。

她骂骂咧咧的穿好衣物,来到林澜和谢远的屋子,推开门后,看到床上林澜睡的安稳,便骂道:“你这个贱皮子,是不是想饿死我啊?这样你就没负担了对吧?哎呀,真该让阿远看看你的真面目,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虐待我这个老婆子的……”

骂着骂着,谢母却发现林澜依旧毫无动静。

犹豫了下,她走了过去,伸出手轻轻探了探她的鼻息,触手是一片冰凉,惊得谢母迅速收回手,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紧闭双眼,安详如睡的女人。

她死了。

当年废尽修为留下来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加上这些年来辛劳无比,神伤抑郁,她早就病入膏肓,只是无人在意而已。

谢远被人从春风楼叫回来时,整个人哭得泣不成声。

送走林澜后,他发誓此生再不婚娶。

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发奋读书,因为有着林澜药种的滋养,再加上是真的用功读书,很快他就展露了头角,考上了秀才,再之后是举人。

他在老家建了一座二进的宅院,在林澜的坟旁种了一棵枇杷树,每日都会来这里待一会。

对亡妻如此深情,再加上一直以来的纯孝,他的仕途越发稳固。

不知不觉,林澜坟前的枇杷已经亭亭如盖,结果又落果,谢远也渐渐老了。

多年后,他再次来到这里。

他靠着枇杷树,对着坟中人说道自己这些年自己没有再续弦,也没有留下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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