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断义易,断痛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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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天晚上火锅升腾的热气后,你那激动悲愤的表情下,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原来你那“国泰民安”的理想,在现实面前,早已变质,或者说…早已被渗透,被替换。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并肩作战,曾经一起喝酒吐槽,曾经让我觉得在冰冷的官方机构里还有一丝温度和坚持的“老秦”。
我的眼神,一点点,一点点地,彻底灰暗下去。最后的光,熄灭了。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种麻木的、钝重的痛,比被普化天尊打伤还要痛上千百倍。
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失望:
“老秦…”
我叫了他一声,这个曾经带着些许江湖气和亲近感的称呼,此刻听起来却如此刺耳。
“为什么?”
我的声音开始颤抖,压抑的情感如同即将溃堤的洪水。
“为什么是你?”
我向前逼近一步,他则惊恐地向后退缩。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你要跟普化合作?”
“为什么…你要草菅人命?!”
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尖锐,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眼眶不受控制地变得通红!
“一个多月前!就在那家火锅店!你他妈的忘了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我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实木的桌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你说你的愿望就是他妈的国泰民安!”
“你说你就希望…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能安安稳稳的!”
“早上能放心地吃碗豆浆油条出门!晚上能平平安安地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不用担心走街上突然被什么邪祟附体!不用担心睡一觉起来身边的人就变了样!不用担心哪天莫名其妙就成了哪个神仙菩萨为了‘大局’而牺牲掉的‘代价’!!”
我疯狂地重复着他当时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既抽在他的脸上,也抽在我的心上!
“这些话!难道都他妈是放屁吗?!”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能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又能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
最后的吼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充满了被背叛的剧痛和无法理解的绝望,在狭小的会议室里疯狂回荡,震得灯光都似乎在摇晃。
秦空被我吼得面色惨白,浑身剧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无法化解的痛苦、挣扎和…深深的恐惧。
真相,以最残忍的方式,撕开了所有的伪装。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愤怒和被彻底背叛后的冰冷死寂。
秦空在我的逼视和质问下,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了许久,才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而痛苦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想象的纠结和挣扎:
“我…我没想过为虎作伥…李安如…你信我…我真的没想过…”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说服我,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但是!”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里面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被某种“真理”彻底洗脑后的疯狂光芒,“但是如果…如果短暂的、所谓的‘国泰民安’…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最终的一切都化为虚无!是整个三界…所有的生灵…都彻底不复存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激动和痛苦:“那么!苦在现在!甜才能在以后!我的理想从未变过!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人间太平!但正因如此!我才不能…不能因小义而失大局!”
他仿佛找到了支撑自己行为的理论基石,话语变得流畅起来,却也更加冰冷彻骨:“凡人的劣根性!或者说…所有有灵之物的劣根性!就是贪图安逸!苟安一隅!哪怕只有片刻的宁静,也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住!醉生梦死!甚至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他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但这不对!这是错的!为了让更多的人…让文明…让‘存在’本身能够延续!就必须…必须有一部分人要牺牲!要死去!这是必要的代价!是通往最终救赎的…阵痛!”
“放你妈的狗屁!!”
我再也忍不住,暴怒的吼声打断了他那套冷酷荒谬的逻辑!胸腔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起伏,眼前甚至阵阵发黑!
“必要的代价?!阵痛?!谁给你的权力来决定谁该牺牲?!谁该成为你那个狗屁‘大局’的代价?!!”我一步上前,几乎要揪住他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他妈的不是你草菅人命的借口!”
我死死盯着他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问题:“说!普化到底给你许了个什么好处?!长生不老?法力无边?还是让你以后在新世界当个一人之下的狗官?!让你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种畜生不如的话!”
秦空被我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猛地摇头,声音带着一种被侮辱般的激动:“没有!什么都没有!李安如!你看错我秦空了!我若贪图那些,何必如此痛苦挣扎?!”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眼神痛苦而绝望:“是天尊!他带我去了一个地方!让我看到了…看到了‘真相’!所以我必须这么做!我必须协助他!这不是为了天庭!不是为了西天!是为了三界!更是为了…人间最终的存续!”
真相?
又是真相!
普化用这个虚无缥缈的词来敷衍我,如今秦空也用这个词来为他那沾满鲜血的行为辩护!
我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一切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悲凉。我看着他,这个曾经以为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可悲。
我强忍着立刻动手清理门户的冲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压着声音,试图从那荒谬中寻找一丝逻辑:“好…就算你看到了所谓的‘真相’。那你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能让你觉得屠杀同胞是合理的?!”
秦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狂热的光芒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敬畏和恐惧的神色,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不能…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追问,声音嘶哑。
“是天尊说的…”秦空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声音微弱下去,“他特意嘱咐过…‘真相’…绝不能让你知晓。”
“为什么?!”我再次逼问,心头的疑云和寒意越来越重。普化为什么独独要瞒着我?这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何与我相关?
“我不知道…”秦空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一丝茫然和困惑,“天尊没有说原因…他只是严令,绝不可让你得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
一切的解释,最终都归于这轻飘飘的、无法证实的“真相”和“不能说”。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被所谓“真相”和“大局”蛊惑,双手却已沾满无辜者鲜血的“理想主义者”,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和温度,彻底熄灭了。
原来,通往地狱的路,真的可以由美好的愿望铺就。
原来,背叛之所以刻骨铭心,正是因为它来自于你曾深信不疑的人。
我缓缓地、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要拉开与一个极度危险又极度肮脏的事物的距离。
苏雅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对,轻轻拉了我的手臂一下,眼中满是担忧:“安如…”
我没有回应她,只是目光灰败地看着秦空。
手中幽光一闪,镇魂剑无声无息地再次出现,冰冷的剑锋吞吐着撕裂灵魂的寒芒。
苏雅脸色一变,以为我要动手,急忙劝阻:“安如!不要!这里不行!而且他…”
秦空也看到了我手中的剑,他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恐惧,但随即又化为了某种认命般的解脱和疲惫。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挺直了脊梁,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喉咙里发出近乎叹息的声音:“动手吧…李安如…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好受点…如果这…也能算是为‘大局’牺牲的一部分…”
他已然将自己的生命,也视为了可以计算的“代价”。
我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剑。
剑光一闪!
却没有刺向秦空。
而是嗤啦一声,精准地划破了我自己左臂的衣袖!一截灰色的布料应声而落,缓缓飘下,落在秦空面前的桌子上,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
秦空猛地睁开眼睛,愕然地看着桌上那截断袖,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我握着镇魂剑,手臂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用力,而是因为心死般的悲怆。我看着秦空,眼神里不再有愤怒,不再有失望,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冰冷的漠然。
“老秦…”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道不同,不相为谋。”
“今日,你我二人,已背道而驰,各行其是,再无回转之地。”
“既然…各自都不能回头。”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过去所有并肩的情谊全部吐出,最终化作冰冷的四个字:
“那便,断义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会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我收起镇魂剑,转身,对着同样神情复杂的齐天、黑疫使和苏雅,沙哑道:“我们走。”
苏雅眼中含着泪,最后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秦空,咬了咬牙,跟在我身边。齐天冲秦空呲了呲牙,冷哼一声,扛着金箍棒跟上。黑疫使笼罩在阴影中,无声无息地随行。
我们推开会议室的门,没有再回头,径直穿过走廊,走出了这座弥漫着压抑和背叛气息的地方。
身后,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只留下秦空一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桌上那截灰色的断袖,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
窗外,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心底那片冰冷的废墟。
断义易,断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