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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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夜色分外妖娆。
酒吧浸在一片琥珀色的光晕里,暗红丝绒沙发像慵懒的猫蜷在角落,吧台上方悬挂的铜制吊灯投下细碎光斑,烟灰缸里未熄的烟蒂在爵士乐中忽明忽暗。空气里浮着威士忌的泥煤味和香水脂粉的甜腻,角落里一对男女耳语时,酒杯碰撞的脆响混着冰块融化声,成了背景里最轻的注脚。
台上的女歌手在拿腔拿调,一袭墨绿缎面长裙,指尖摩挲着立麦,沙哑的嗓音像被威士忌泡透的丝绒。她闭眼吟唱爱尔兰灵歌时,尾音总带着颤巍巍的拖腔,仿佛每个音节都在舔舐旧伤口。光斑扫过她锁骨间的银十字架项链,刹那间晃成一道虚浮的银河。
酒吧卡座上各人则慵懒的调笑私语着。
STEVEN:“兄弟,你怎么会想到从发达的东区跑到我们这来啊,东区职业发展机会比我们这里多多了,猎头也多,机会也多。我早就想跳槽了,一直没有更好的职业薪水机会,只能熬着。每年薪水就涨个10-12%,受够了。咱们公司世界五百强,快消品世界顶流企业,名气说起来不错,福利也不错,可薪水和升职机会太一般了。“
平安:”据我所知,咱们公司有些人的薪水拿的很不错。同一个职位但拿的是不同职级的薪水,关键一来自己入职时的争取,二来确实HR和部门经理这里需要多多沟通啊。该花的钱必须花,哪都一样,外企个毛线!人的心理都他妈一样。“
在这样的氛围里面,几瓶喜力下去,平安的话也不禁多了起来。关键几个同事接触下来,他觉得STEVEN人本质还是非常不错的,但似乎大家对他就是有些排斥与讥嘲。
“你也知道,我在咱们西南区域办似乎像个被人耍弄的活宝。”STEVEN对平安举了一个杯,“我愿意扮活宝?从小家里穷,又没其他像样的本事,不想被孤立就只有装活宝融入群体了。”
平安心知像STEVEN想着追的NIMO这样的城市女孩,当然会比较现实考虑经济问题,但毕竟大家还是一直受高等教育过来的,对于STEVEN的拒绝,可能经济只是一个方面吧。但最重要的是她也许更受不了的是不愿意自己的准男友在人前是一个耍宝的丑角形象吧。
但其实,平安还是低估了金钱在STEVEN与NIMO之间情感角逐的力量,尤其是在一个经济高速成长时代所带给每一个人要被抛离的不安全与不确定感,每一个人都想尽一切可能牢牢抓住金钱给自己的生活以安全稳定来保持与周边喧嚣浮躁社会的一致与吻合。
事实就是:很快,NIMO的选择就很好的刷脸了在这个经济飙涨年代,对所有人,尤其是文青们的三观认知。
“我的父母只是纺织厂的工人,日常的生活已经很不容易,厂里效益不好,下岗后的生活更是压弯了他们的腰脊,我从小到大,在他们的呵护下能吃得饱,穿得暖,读得起书,上得了大学,接受了高等教育。对于像我这样的家庭而言,真的已经非常不易了。高中时,我记得我偷偷爱慕的女同学有一套叫“世界之窗”的笔记本系列,封面都是水彩油画风。我对其中有一本印象特别深刻,封面上是一颗古老的大树,有一个女孩坐在树丫枝干,下面是大片紫色徇烂熏衣草,而我的笔记本上则永远工整的写着“纺织器材工会宣”的大红字样。报考大学,我不敢去报外地的大学,怕给家庭增加负担。上了大学之后,我就努力节衣缩食,顺带去做同学眼中毫无意义的兼职,害怕开口向父母要钱。我的内心,自卑而惶恐。“穷”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晃晃悠悠地悬在我的头顶。有一段时间我对金钱的饥渴到了想卖肾的程度,我从没吃过有钱的苦,也不知道钱对人的坏外,只知道钱能给我的好处。能解决我们具体的问题。”
听到这些诉苦的絮叨,平安接口:“其实以你现在的年薪,在西南应该算是收入比较不错了吧?“平安知道,公司虽然在薪水上和许多外企比总体只能是中等稍偏上,但一向差旅等各项费用的报销还是很大方的,很多销售人员都常常虚开发票去报销作为部分收入的一项来源。
STEVEN冷笑一哼:“有用吗?平安?在外企做销售这行,度月如年。每月压货冲量,每次月底都感觉自己在这家企业是最后一个月。都怕拖了后腿,会成为淘汰的后几名。这种日子我过腻了。实在不行,我想跟人到缅甸做生意去。好歹是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我们付出的青春,热血,时间,专注,如果为自己做,也许早就成功了。“STEVEN有些激愤的将手在空中一划。“我们不过是巨型机器里一颗镀了金的螺丝钉,今天能用锃亮的外表欺骗自己,明天就可能被更便宜的替代品拧下来。”
英国作家阿兰,的波顿在《身份的焦虑》一书解释;担忧我们无法与社会设定的成功典范保持一致,担忧我们失去身份与地位而失去尊严与尊重。
街道外,霓虹灯在雨渍斑驳的玻璃上晕成血色光斑。平安突然意识到,贫穷从来不是单纯的经济命题,而是烙在骨髓里的困兽。它让人在超市对比价签时下意识蜷起手指,在同学聚会时装作不经意地整理起球毛衣的线头,甚至对爱情也预先标好了止损点。可那些被贫穷啮咬出的缺口,真的是金钱能填平的吗?当整个时代都在狂奔,有人踩着黄金铺就的轨道呼啸向前,更多人却在铁轨缝隙里捡拾尊严的碎片。或许真正的自由,不在于摆脱贫困的枷锁,而是学会与骨子里的饥饿和解——承认自己永远成不了欲望的主人,但至少不必沦为它的祭品。
平安想着,无论是孝洁还是LILY抑或是STEVEN,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对自己的未来有着强烈的企图心,都想改变目前的生活现状,都想彻底有机会摆脱过往人生对自己的压抑与束缚。而自己确实过得太过安逸,太没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