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足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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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风声呼啸,积雪压枝,天地一片死白。

四人踏雪而行,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头。

夜色之中,平阳的军营寂静无声,只有风卷过旌旗,发出低低的猎响。

赵烈走在最前,神色沉毅,眉心微锁。韩云仞、梁桓、董延三人紧随其后,皆是满面坚决。

他们谁都没说话。

因为所有话都已经说尽。

唯一剩下的,是那份——不退。

中军大帐就在不远处,灯火微微摇曳。那光亮在夜风中颤动,像是一盏随时可能被吹灭的灯,却偏偏又固执地亮着。

赵烈抬头,望着那道熟悉的帐影,心头忽然一紧。

那是陛下的所在。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便是违令。

但此刻,若不违令,他反倒觉得对不起那一身铁血。

风更急了,雪花打在他们的披风上,化作冰珠坠落。

韩云仞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若陛下真要斥咱们抗旨,你我该如何应对?”

赵烈的脚步未停,声音低沉:“斥也罢,斩也罢,咱们都得去。陛下若真要一人守城,那是要拿命换天下。咱们若退了,那便是丢命的贼。”

梁桓重重一哼:“说得好!老子宁愿死在平阳,也不能看着陛下孤身赴死!”

董延咬着牙,声音发颤:“我等随陛下征战多年,若此战便让他一人断后,那活着还有什么脸?”

几人相视,目光如铁。

风雪掠过他们的眼神,点燃了那种被逼至绝境的光。

帐前的火把燃得很旺,卫士见是他们,正要通传,赵烈已抬手一拦。

“无需通报。”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力。

卫士一怔,立刻低头让开。

四人并肩而入。

帘幕掀开,冷风卷雪而入,烛焰骤然一颤。

帐中炭盆火光明灭,萧宁仍立于案前。

他正低头看着案上的军图,似在勾画什么,听到动静,只是微微抬头。

那一瞬,烛火映在他眼中,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赵烈率先上前,双膝重重一叩,跪声在帐内回荡。

“陛下——!”

他声音沙哑,却压抑不住那股激烈的颤意。

韩云仞、梁桓、董延三人亦齐齐跪下。

“臣等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宁抬起目光,神情平静,语调淡淡:“收回什么?”

赵烈猛地抬头,目光直视萧宁。

“陛下!您让我等退往北关,独自一人守平阳,这等事——臣等断不能从!”

梁桓咬牙,声音嘶哑:“陛下要以身犯险,是要以命换我等!臣等纵死,也不能让您一人留守!”

韩云仞随即叩头,额头触地,发出一声闷响。

“陛下,您是天子!我等死不足惜,但您若有失,大尧何在?天下何属?臣等求您,莫要做这等事啊!”

董延的手在发抖,他几乎是哽咽着道:“陛下若真为护臣等而留,臣等情愿同留!平阳若亡,臣等与城同灭!求陛下莫拒!”

他们的声音在帐中回荡,带着风雪扑面而来的寒意,也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忠心。

萧宁静静听着。

神色未变,连一丝怒意也无。

只是那双眼,平静得近乎冷漠。

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

“你们啊——”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

“起来吧。”

赵烈咬牙道:“陛下,臣不敢起!”

“是啊!”梁桓低声道,“臣等若起,便成懦夫!”

萧宁看着他们,忽然轻轻一笑。

那笑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反倒像是一种被人不解后的无奈。

“谁说——朕要送死的?”

这句话落下时,帐内顿时一片静。

几人一时间都怔住。

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韩云仞率先反应过来,抬头望向萧宁,声音颤抖:“陛下此言……何意?若非送死,您一人留城,又为哪般?”

赵烈紧接着道:“陛下要一人留守平阳,对阵三十万敌军,这……纵非送死,也无异于赴死!请陛下三思!”

梁桓眼中带着急切的光:“陛下,您若另有谋划,也请带上我等,至少——至少别独身一人啊!”

董延点头,声音几乎带着哀求:“陛下别瞒我们了,面对如此悬殊兵力,任何谋划都难施。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他们一言接一言,语气中满是焦灼与惶然。

在他们眼中,陛下的“独守”,根本等同赴死。

然而萧宁只是听着,神色依旧淡然。

他负着手,步伐缓慢地走到炭盆前,指尖掠过那跳跃的火焰,声音极轻。

“你们都以为——朕要玩命?”

无人答。

萧宁转过身,眼神里忽地透出一抹锋芒。

“朕若要玩命,还用等到现在?”

帐中火焰轻跳,烛影摇曳,照亮了萧宁微微上扬的嘴角。

那一抹笑,让空气骤然安静。

几人怔怔地望着他,似乎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韩云仞首先反应过来,神情复杂地看着萧宁,眉间紧锁。

“陛下此言何意?莫非……不是要以身犯险?”

赵烈也抬起头,语气急切:“陛下难道不是要仗着武功,独自留守平阳,与敌军拼命?”

梁桓和董延紧接着开口,声音几乎重叠。

“陛下若非以命相搏,又如何以一人之力守城?这话……这话实在让臣等不解啊!”

他们的语声带着焦躁、带着惶惧,像是在一场无形的梦魇里挣扎。

因为这一切太反常。

若不是拼命,谁会一人留下?

萧宁听着,微微侧首。

火光在他脸上映出一层极淡的光影,眼神却愈发深邃。

他忽地轻轻一笑。

“朕说过——朕要一人留守,的确不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

“但你们可曾听朕说过,要拼命?”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仿佛连风都停了。

赵烈怔了片刻,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发不出声。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堵在胸口,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复杂。

韩云仞皱着眉,似是要确认般低声问道:“陛下之言……当真?”

萧宁轻轻点头,眼神笃定:“当然。”

他声音不高,却沉稳如石。

“放心吧,朕不是要玩命。”

他转身走到案前,指尖在军图上缓缓掠过,像是在抚摸一条看不见的线。

“朕自有谋划。”

“一个人留下,并非孤军作战。朕一个人——也足以守平阳。”

帐中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雪落。

几人对视,脸上尽是震惊与茫然。

那一瞬间,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烈怔怔地看着萧宁,整张脸的肌肉都微微抽动。

“陛下……您说,您一个人守平阳?”

“是。”萧宁的声音极为平淡。

“一个人。”

梁桓几乎没忍住,脱口而出:“这……这怎可能!”

他的声音在帐中回荡,带着抑不住的惊惶与不可置信。

他这一生上过多少战场,见过多少谋勇之士,但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说。

“陛下,臣……臣并非不信您。”

他低下头,拳头紧握,声音哑得厉害。

“只是……这平阳之势,您又不是不知。敌军三十万,咱们原本只有四万,现如今又撤了大半。平阳城中,就算有重关深壕,也挡不了几日。一个人……一个人如何守得住?”

韩云仞也低声道:“陛下,臣斗胆直言——纵您武艺盖世,也不可能独力支撑。守城需将士并肩,您一人……”

他咬紧牙关,不敢再说下去。

董延一向稳重,此刻也忍不住轻叹:“陛下,臣不敢妄言,但这世上从无一人守一城之理。即便是天神,也需有兵、有阵、有策啊……”

他们一言一语,虽仍带敬畏,却止不住那股从心底生出的惊慌。

因为他们听得出来——萧宁并不是在安抚他们。

他说得太平静,太笃定,那种神情不是劝慰臣属的虚言,而是确确实实的决断。

赵烈的呼吸渐渐急促。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见过陛下冷静如冰的决策,也见过陛下不惧死生的狠绝,可从未见过这种近乎不可思议的自信。

“陛下……”

他声音低沉,几乎带着哀求。

“请您莫再自谦。即便您真有谋,也不该独自冒险。平阳若失,我等皆罪人,何况——”

萧宁忽地抬手,止住他的话。

“够了。”

那声音不重,却像铁落在石上,发出一声清响。

“你们总爱以常理度事。”

“可朕所谋——从不在常理之中。”

这话像一道锋锐的刀光,划开了众人心中的迟疑。

烛焰被风吹得微微倾斜,映出萧宁的神色。

那双眼里没有疯狂。

只有一片深沉的冷意与不可动摇的信心。

韩云仞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觉得喉咙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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