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推诿之辞寒父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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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宫阙,幽深似海,光影在冷冽的金砖地面上缓缓游走,仿佛时间的脚步,在静谧中刻下岁月的痕迹。

曹操,这位乱世枭雄,独自端坐于御座之上,殿内香炉轻烟袅袅,安神香的气息清冽而悠长,却难以抚平他眉宇间那历经沧桑、沟壑纵横的疲惫。

他手中紧握一份关于淮南屯田事务的奏报,目光如炬,沉凝之中透露出对利害关系的深刻思索。

与司马懿一番暗藏玄机、言辞犀利的对话后,他心中似有迷雾渐散,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沉重的责任与无尽的思虑。

然而,这份短暂的、专注于政务的宁静,犹如晨露遇日,转瞬即逝。

殿外,隐约传来一阵喧嚣,内侍的阻拦声低沉而急促,夹杂着劝慰的语调,与一个清亮却带着明显激动与不满的嗓音交织在一起,如同琴弦上的不和谐音,打破了宫内的平静。

那声音,曹操再熟悉不过——是他曾经寄予厚望、才华横溢的第三子,曹植,字子建。

曹操握着奏报的手,微微一顿,那细微的动作,如同平静湖面上泛起的一丝涟漪。

他没有立刻抬头,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刚刚还存有的几分专注,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薄雾,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可以触摸到的厌烦与无奈。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恼人的头风之症,似乎总在那些不愿见到的人或事出现时,如影随形,适时地跳出来折磨他。

曹植并非偶然前来,他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他早已得知曹丕出征的消息,心中暗自揣测,以曹丕之才,面对东吴的强敌,未必能讨得便宜。

他等的,就是曹丕大败而归、威信受损的那一刻!

他要的,便是在曹丕最狼狈、最可能引起父王震怒的时候,再狠狠地添上一把火,将这“失败”与“陷害兄弟”的罪名,牢牢地扣在曹丕的头上!

在他精心构想的剧本里,父王听闻曹丕不仅损兵折将,竟还使用如此下作手段构陷亲弟,必然会勃然大怒,对曹丕失望透顶。

届时,世子之位,除了他曹子建,还能有谁?

带着这份自以为是的“必胜把握”和精心酝酿的委屈,曹植不顾内侍的阻拦,几乎是冲进了大殿之中。

他快步走到御阶之下,衣冠因急切而略显凌乱,却顾不上整理,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先哽咽,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亟待父亲做主的悲愤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父王!父王!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曹植抬起头,眼圈竟真的有些泛红,声音带着颤意,充满了不忿与控诉。

“儿臣……儿臣之前延误军机,实非儿臣本意!全是……全是子桓兄长他!是他蓄意陷害儿臣!”

曹操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皮,那双洞察世情、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却平静得有些可怕,只是淡淡地落在曹植身上,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表演,心中却已泛起层层波澜。

曹植见父王没有立刻斥责,心中一定,以为是自己的控诉起了效果,连忙更加卖力地、添油加醋地陈述起来,语速又快又急,仿佛生怕被人打断,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在出征前夜!子桓兄长他假借联络兄弟感情之名,提前祝贺出军远征明日的胜利,邀儿臣过府饮宴!当时……当时司马懿军师也受邀在场,可以作证!”

他刻意拉上司马懿,试图增加话语的分量。

“儿臣本念及兄弟情谊,不忍推拒,又想着父王平日教诲要兄友弟恭,便欣然前往。谁知……谁知那竟是子桓兄长设下的毒计!”

他脸上露出悲愤交加的神情,仿佛至今仍心有余悸,眼中闪烁着恐惧与不甘:

“宴席之上,子桓兄长与司马军师轮番向儿臣敬酒,言辞恳切,热情难却!他们……他们分明就是蓄意灌醉儿臣!儿臣一时不察,碍于情面,多饮了几杯……谁知,谁知他们竟用那后劲极强的烈酒!儿臣……儿臣不胜酒力,最终……最终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曹植的声音带着哭腔,将自己完全塑造成一个无辜受害者的形象,仿佛自己是一朵纯洁无瑕、被狂风暴雨摧残的白莲花,醉酒误事完全是被逼无奈,与他个人的意志和品性毫无关系:

“待到次日,王命下达,调儿臣随军出征……可儿臣那时宿醉未醒,头脑昏沉,根本无法起身,更遑论披甲执锐,上阵杀敌!这才……这才铸成大错,延误了军机大事!”

他重重地以头叩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泣声道:

“父王!儿臣自知有错,未能识破兄长奸计,贪杯误事。但究其根源,皆是子桓兄长嫉恨儿臣,恐儿臣立功,威胁其地位,故设下此等毒宴,陷害于儿臣啊!他……他不仅葬送了我大军万余将士,竟还对自家兄弟使出如此卑劣手段!其心可诛!请父王明察,为儿臣主持公道,严惩子桓兄长!”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长篇,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曹丕的“陷害”之上,仿佛自己只是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花,无辜而脆弱。

在整个过程中,曹操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任凭风雨如何肆虐,都岿然不动。

他既没有出言打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愤怒的情绪。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曹植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眼神深处,那最初仅有的一丝耐心,正在被越来越浓的失望与不耐所取代。

他曾无比喜爱这个儿子的才华与敏捷,如同珍视一颗璀璨的明珠。

但此刻,听着这漏洞百出、只知推诿责任的控诉,他只觉得无比疲惫,仿佛那明珠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曹植口口声声说曹丕陷害,却拿不出任何实质证据,唯有拉上司马懿之名(而曹操深知司马懿绝不会为他作证)。

他将自己的贪杯归咎于“兄弟情谊”、“热情难却”,却绝口不提自己为何在父王郑重告诫后,依旧毫无节制?

为何在明知次日可能有军务的情况下,还饮至不省人事?

这哪里是一个敢于担当、有魄力继承大业者应有的姿态?这分明是一个闯了祸后,只知哭诉、寻找借口、推卸责任的懦夫!

曹操的心中,失望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对曹植的最后一丝期待,也彻底淹没。

将过错一股脑儿推诿给他人的行径,无疑是懦夫所为,是懦弱者的卑劣遮羞布!

终于,曹植声情并茂的“表演”落下了帷幕。

他双膝跪地,伏身而下,微微喘着粗气,宛如一只在暴风雨中渴望庇护的雏鸟。

他满怀期待地仰起头,目光急切地投向御座之上那威严的身影——他的父亲曹操,满心期许地等待着预想中雷霆般的震怒,盼望着父王能对曹丕展开严厉的斥责,甚至……幻想着世子之位能因此重新考量,落入自己囊中。

大殿内,一片死寂,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唯有曹植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如同破旧风箱的喘息,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他苦苦等待的,并非想象中那排山倒海般的暴风雨。

曹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靠向椅背,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峦,沉稳而不可撼动。

他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连眉毛都未曾颤动分毫。

那眼神,平静得好似千年不化的寒潭,深邃幽远,却透着一种足以冻结人心的冷漠与疏离,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情感都冰封其中。

他沉默地凝视着曹植,目光足足停留了三息之久。

那目光,宛如两道锐利的剑芒,仿佛能穿透曹植的皮囊,直抵其灵魂深处,将其怯懦与不堪尽数剖析。

然后,曹操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澜,但每一个字都如同裹着冰碴的利箭,清晰地射向曹植的心头。

“说完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丝毫的追问,没有半点的探究,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确认,仿佛在宣告着某种无情的判决。

曹植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儿臣……说完了。请父王为儿臣……”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曹操直接打断。

曹操甚至没有再看曹植第二眼,他的目光已然重新落回之前那份关于屯田的奏报上,仿佛眼前跪着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打扰了他处理政务的闲杂之人。

他用一种带着明显不耐烦,又压抑着丝丝怒气的平静语调,漠然道。

“还有别的事吗?”

“……”

曹植彻底僵住了,张着嘴,后面请求“主持公道”的话如鲠在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曹操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回应,便如同驱赶恼人的苍蝇一般,随意地挥了挥手。

“没别的事,退下,没看到为父正忙着吗?”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仿佛是一道不可违抗的圣旨。

没有质问曹丕,没有追究所谓“陷害”,甚至……没有对他曹植流露出丝毫的同情与安抚。

只有这冰冷的、带着厌烦的逐客令,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直直地刺进曹植的心中。

曹植跪在原地,宛如被一盆彻骨的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凉,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脸上那精心酝酿的委屈和悲愤,瞬间碎裂,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曹植跪在冷硬如铁的金砖之上,御座之上,父亲那冷漠如霜的神情与冰冷无情的逐客之语,宛如一根无形的冰锥,直刺入他滚烫且满怀期待的心房。

他脸上的悲愤与委屈尚未消散,便被一股深沉的茫然与不解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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