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潮湿的相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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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的雨帘将世界切割成模糊的色块，俞晚晚拖着行李箱站在公交站台下，水珠顺着帆布鞋边缘晕开深色的圆。她数着对面便利店招牌闪烁的次数，第三十二下时，终于等到雨势稍歇。
巷口的纸箱在积水中漂浮，一团湿透的毛球瑟缩在阴影里。俞晚晚蹲下身时，裤脚浸透了泥水，但她恍若未觉。玳瑁色小狗的肋骨在皮毛下清晰可数，沾着枯叶的爪子正将半块发霉的面包往纸箱深处藏。
“吃这个。“她拆开便利店买的鸡肉肠，指尖被包装袋划出红痕。小狗呜咽着后退，尾巴扫过污水坑，溅起细碎的光。
江野接到母亲的电话正踩着石板路上的落叶往家走。听到巷子深处传来细微的响动，他下意识偏头看去，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少女蹲在墙角的阴影里，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她手里捧着什么，正在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江野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她面前蹲着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
“它怕生。“少年声音清润，将手中热腾腾的关东煮放在干燥处，“上周被熊孩子拿石子砸过。“
俞晚晚指尖轻颤，将肉肠撕成细条。小狗的鼻尖终于抵上她指尖，温热触感让腕间的旧疤隐隐发烫。她想起初中时躲在器材室喂的那只三花猫，后来被发现后那群人当着她的面将猫塞进了垃圾桶。
手机铃声划破雨幕，江野摸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母上大人“四个字跳得欢快。“马上到。“他对着电话应声，转头时发现少女已经起身。湿发黏在她苍白的脸颊，像宣纸上晕开的墨痕。野站在原地，看着那只小狗狼吞虎咽地吃着火腿肠，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夕阳的余晖透过巷子狭窄的天空洒下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手机再次响起，江野手忙脚乱地按掉铃声，再抬头时，少女已经站起身。她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她转过身来，江野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过分苍白的脸，眉眼精致却带着几分疏离，像是冬日里结着薄冰的湖面。她的目光在江野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棵树、一块石头。
江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少女已经转身离开，她的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落叶。
回到家时，林照正在厨房忙碌。江野放下书包，听见门铃响起。他打开门，愣住了。站在门口的正是方才巷子里的少女。她手里拎着一个旧旧的行李箱，看到江野，俞晚晚也愣了一下。
“你是......俞晚晚？“
她点点头，“你好。“
江野侧身让她进来，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她的行李箱很轻，像是没装多少东西。林照从厨房出来，热情地招呼她。
“晚晚来啦，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小野，带晚晚去看看她的房间。“
江野领着俞晚晚上楼，推开客房的门。房间朝南，阳光很好，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
“谢谢。“她说，声音依旧很轻。
江野站在门口，看着她把行李箱放在床边。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江野注意到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江野看着她半湿的头发，下楼倒了一杯牛奶，他递过牛奶，瞥见她袖口露出的纱布边缘，“需要创可贴吗？“
俞晚晚缩回手的动作太急，玻璃杯在地板上磕出脆响。牛奶溅在江野的球鞋上，晕开奶白色云朵。“对不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照的脚步声从厨房逼近时，江野迅速抽出纸巾蹲下：“是我没拿稳。“他擦拭鞋面的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回，“妈！饭快好了没？“
林照大声回应：“好啦好啦，快和晚晚下来吃饭了。”
饭桌上，林照不停地给俞晚晚夹菜。江野注意到她吃得很少，筷子在碗里拨弄着米饭，像是在数着米粒。
“晚晚，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林照说，“你奶奶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俞晚晚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在桌上。她弯腰去捡，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江野看见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筷子，指节发白。
“谢谢林阿姨。“她的声音有些哑。
江野突然想起下午在巷子里看见她时，她抚摸那只流浪狗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好像比现在要放松一些。
吃完饭，俞晚晚说要回房间收拾东西。江野站在楼梯口，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总觉得，这个女孩身上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像是随时会将她吞噬。
深夜，俞晚晚在陌生床单上辗转。月光将窗棂拓印在墙面，变成禁锢飞鸟的牢笼。突然听到了小狗的叫声，她起身走向阳台，铁艺栏杆外，玳瑁色小狗正在啃食他们傍晚藏的肉干。受伤的后腿悬在空中，吃两口就要警惕地环顾四周。俞晚晚的指甲陷进掌心，直到江野将温热的马克杯塞进她手里。
“它叫平安，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俞晚晚轻轻呢喃着“平安...”。江野倚在廊柱旁，睡衣肩头洇着夜露，“我偷偷取的，那群小孩现在叫它瘸子。“
“蜂蜜柚子茶。“他指着小狗的方向，“它认得你的脚步声。“
月光在瓷杯边缘碎裂，俞晚晚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孩。他眼尾微微下垂，笑起来时卧蚕盛着细碎的光，与白日里游刃有余的模样判若两人。当她发现自己在数对方睫毛时，蓝雪花枝突然剧烈晃动——小狗被野猫惊得撞翻了食盆。
平安吃饱饭，已经有些晚了，江野看着浓浓的夜色“很晚了，我们也要休息了。”
俞晚晚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臂，轻轻点了点头。
江野关上窗户，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下午在巷子里看见的那一幕。少女蹲在阴影里，轻声细语地和流浪狗说话的样子，像一幅定格的水墨画。